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布衣神相系列小说1 风雪庙(取暖) 第一部:取暖 第一章 密云不雨 天空布满了密云,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堆叠到天边。时过春分不久,天气还是很寒的,此刻又近晚了,昏冥间有一种阴郁的气象,但始终欲雨未雨,欲雪未雪。 该到哪里去投宿呢?卜者背着包袱,撑着白布的旗杆,在这看来正蕴着一场大雨雪的荒地里,稍有些踌躇。 这时候,他便看到暮色灰蒙蒙处,有一点暖黄的火光。尽管火光很远,也很微弱,他心头也似被火光分沾得那点温暖了:是旅人吧… 他往火光处觅去,看见一座残旧的破庙,火光的暖意更浓了。忽然间,他站住,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语也无从躲藏的杀气。他看了看天色,空气中有一些雨丝已透进他脖子里来。他伸出手掌,看了看掌心,露出深思的神情。 “要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他想,假使这荒地里旅人的篝火,引他进入了命定的破庙,那么,这阴霾密布的雷雨,就狠狠地下它一场吧。 他大步走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几个人,或坐或卧。他才走到庙前石阶,占卜的旗杆上缠的铜铃,轻轻的摇了几下,一个样貌和气器宇轩昂的中年人起身招呼道:“嗨,老乡,打哪儿来的,一起来暖和暖和吧…”遂而看见来人的衣着打扮与那白布旗杆,怔了一怔,遂笑道:“原来是算命的先生…写什么…是布衣神相…,啊哈哈,占卜的先生请进来凑合吧。 卜者走到庙门侧边,拍拍衣服上尘沙,笑道:“如蒙不嫌,便打扰了。” 那中年人身边有一位妇人,低俯蛾眉,没有说话,她身边一个孩童,却以骨溜溜的眼睛打量他,旁边还有个老汉。 那中年人说:“什么话嘛?这庙又不是咱家的…这年头盗贼四起,饥民匪结,多几个人一起,结伴是最好不过的事。 卜者笑笑,把旗杆靠墙角放置了,这时,那妇人稍用眼尾瞥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就这样一瞥间,卜者心里也暗叹:这妇人好美;却还是没有把她容貌看清楚。 中年人笑道:“这是荆内。那妇人没有抬头,只是把衣袖福了福,算是行礼。 中年人用手拍了拍妇人身边的孩子,“这是小儿.叫石头儿。很皮。”然后指了一指那老汉,说:“泰伯,我当他是长辈。 那老人慌忙道:“我只是奴才,主人一直待我好。 卜者笑笑,将包袱担放下,整理东西,中年人谈话的兴致倒是颇好,问道:“你一人出来郧阳么?…“举目见卜者布旗杆上写“神相李布衣”,也没看下联,就笑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相卜者,听说灵应异常,直如神仙转世,丈才武功都很不凡,就叫做李布衣,哈哈…一下子,各地都出了数不清的‘布衣神相’。人人都叫李布衣,也不知哪个是真,到底有没有真的…”中年男子越说越开心,抚腹长笑,那少妇用手碰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悦,也提醒她丈夫顾虑到人家。 那中年男子也觉得自己未免无礼,稍微收敛了一下,笑问:“先生尊姓? 卜者笑笑:“姓李。”他正找到一块较无尘垢处傍火盘膝坐下。卸下行囊。 那中年男人眉开眼笑:“果真姓李?又想笑下去,并想逗妻子一齐笑,可是妻子不笑,还白了他一眼,他也笑不下去了,说:“我姓项,叫项笑影,就是喜欢嘻嘻哈哈,一辈子无所谓,也不知死里逃生了几次,也挺快活的,只要小意对我好,三口子在一起。其乐也融融…”说到这里,他生怕卜者不知,补充说:“小意就是荆内。 少妇薄嗔含羞地横了她丈夫一眼,似怪他多事,把什么东西都向外人说出来,又似有些不安。卜者笑道:“项兄妻贤子孝,自当欢喜。 项笑影笑着摸摸肚子:“是啊,”映着水光端详卜者,微讶道:“兄台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当起跑江湖看相的来了?是真的姓李吗?” 卜者微微笑道:“不仅姓李,恰巧也叫布衣。 项笑影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李兄弟的金字招牌。我不该问的,真是该骂,你知道,我这天生下来命福两大,凭一口气挣回来的,不大相信命运这回事。…不过李兄前来躲这场雨,倒让我这饶舌的人舒快多了。 那小孩子瞪起回溜的眼睛,跑到他面前,问:“你是谁?怎么上街带玲铛?”众人都笑了。 卜者李布衣笑着用手拧一拧孩子的脸,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红扑扑着脸。天真可爱:“刚才都说了。叫石头儿呀。”李布衣笑着拍拍他腮儿,眼光骤然触及小孩的额上,凹陷了一大块,还发出青黑的颜色,脸色一沉,问:“这儿,是不是摔伤的?” 石头儿把嘴儿一撇,摔开他的手说:“我可没顽皮,也没到处跑,你说石头摔伤,娘就不给石头儿玩去了。”一面说一面偷看母亲,看来他倒不怕父亲。 李布衣微微“哦”一声,正待有话要说,忽听背侧庙字梁柱的地方,一人漫吟道:“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李布衣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荷叶唇片的公子模样的人,倚在柱边,一副忧伤感怀的样子,眉字间又很倔傲。李布衣知他吟的是钱瑞文的《未展芭蕉》,如“东风”指的是自己,不悦之意已甚为明显,只见那公子身侧,有个童稚女,梳了四条小辫子,一直望着自己,眼睛活像水里的游鱼般,很是可爱。只听背后那少妇骂小孩子道:“小石头,怎么没规没矩的,可没有理睬你。 小孩无端受了骂,有些委屈,嘴一撇便想撒声哭,项笑影笑着拍抚着他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家乱说话,就别气拧。 李布衣笑问:“那位相公敢情是跟你们一道的?… 项笑影很高兴地道:”是啊,这两天才一道的。我们在山路上偶遇,您看,他一个人带一个小女孩,咱们夫妇也有一家人家、一个小孩,不恰好结伴而行么?天造地设哪里找啊?” 李布衣微笑向那公子:“公子怎么不过来一起焙烘?不是嫌我这个乡野粗人坏了公子清兴吧? 那公子淡淡地道:“浊世洪流何处去?世上粗俗人,何处没有?我都习以为常,你这算命哪里扰得了我?我会武功,要冷就冷,要热就热,不用烤火。”说着神志十分傲慢。 项笑影将串着的烤鸡转一转,笑道:“这位公子叫湛若飞,武功也真好,年少艺高的,我小时也会两下子,就还不如他,所以那就乖乖的靠火边坐。 李布衣也微笑道:“那小姑娘呢?是湛公子妹妹吧?湛公子内力高,不必烤暖,小姑娘总要吧?” 项笑影笑道:“是吁,我也这般说。”回首向那小女孩招手道:“来啊,小姑娘,一起来烤火啊。”石头儿跟那小女孩较熟络,便想过去拖她的手过来,那小女孩固执地摇头,有些畏怯的望向湛若飞。 湛若飞神色冷淡,也不说话。 那少妇即是项夫人看不过眼,哺哺地道:“自己冻死不要紧。教小孩子也连累了,算什么才子英雄?” ------------ 布衣神相系列小说2 死人手指 第二部:死人手指 第一章 那美极了的少女对他笑了一笑。这时候,午时刚过,李布衣正在道上,盘算多走一程,前镇落脚,还是在这“大方门”的小庄院先做生意?但那少女明眸皓齿,偏着头侧着瓜子脸这般一笑,像玉坠扇子在金花花的阳光下一映,煞似盛暑热天的一阵冰凉清甜。李布衣想:也罢,就在这庄里先替人解解凶吉再说。 那女子十分年轻,因为貌美的关系,更越发娇滴滴,很有一种骄气,好像一座园子里的花都教她这一朵开尽了似的。李布衣笑笑,往“大方门”的城楼走去,那少女对他眨眨眼睛,蓦地掠上了楼上。 李布衣笑道:“哦,轻功真不错…”忽然之间,他看到城楼上贴满了幡旗。黑字白布。都是些追悼的句子,显然是治丧期中。李布衣敛了一下心神,知道此处乃吊祭一庄显要之人,就在这时。几声呼啸,两道人影,飞袭而下,前面一人,一刀剁向他左足腿腔。后面的人,十指扣向他双肩臂胛。 这两下突击都十分之快。就算面对面的出手,只怕能躲得开去的人也不多。但在这刹那间。前面人,一刀砍向后面那人,后面那人。双手扣向前面那人,这都是因为中间的李布衣倏然不见了。 那两人也确是好手,后面人一抬足,及时踏住了单刀;前面的人左臂一架,挡住了十指制穴。 李布衣滑开七尺,笑道:“两位…”话未谈到半句,猝地头顶上又掠起一道风声。 刀风。 李布衣一低头,刀风贴后脑而过,但另一道刀风又向他脑袋劈下来! 前面那两人出手暗算,但都未曾下杀手,李布衣故也没有还手,这人一刀不着,竟恼了火,下一刀就是要命的,只听那出手点穴的人叫道:“三妹,不可——”但刀光一敛,那把刀已到了李布衣手里。 李布衣倒飞九尺,微微笑道:“女孩儿家,出手忒也狠辣…”原来这居高临下劈他两刀的人,就是那个才对着他笑,明媚得春花也似的穿白衣黑花边服的女孩。她手中有两柄短刀,正是武林中女子惯使的蝴蝶双刀。只是此刻她手中只剩下一柄刀。 另一柄却在李布衣手里。 这女子跺足道:“大哥,你看,你叫我停手,刀却给人家抢了!” 那空手的男子比较持重,便说:“你明明没停手嘛——人家只夺了你的刀,也没伤害你......” 这女子噘着樱唇嘴装哭道:“大哥,做妹妹的给人欺负,你还让着人家。” 那男子脸色整了整,道:“问清楚再打未迟——”另一个手执单刀的男子却说:“还问什么?这人佯扮相士,身怀武功,潜入方门.还有什么意图?让我三五招把他擒下,到时由不得他不说!”这人刀眉斜飞入鬓,白净高大,相貌堂堂,显然比那空手的男子年轻,但神态间越发倨傲。两人都穿着麻衣,那女子也戴着白花。 李布衣干咳一声,道:“借问一声,兄台说乔装打扮相士的人,是不是在下?” 那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仰鼻游目一扫,冷冷地道:“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假算命的不成?” 李布衣说:“那是说在下。…不过,在下替人消灾解难已十几年,被人说过骗饭吃、不灵光,却没听人说过相师这一门也有人冒充的。”他笑笑又说:“做这行的,不见得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年轻汉子怒道:“你还狡辩!”踏步冲前,单刀一起,身形陡止,李布衣一看,不禁也打从心里喝了一声“好”! 原来这青年冲过来时,确是气冲冲,但一冲近敌人,立即保持高手相搏气度,既不心乱也不气乱,“独劈华山”之势俨然名门正派子弟风度,李布衣说了一声“好”!那人已一刀劈下。 这一刀劈下,看似一招,但内中隐含“犀牛望月”“雪花盖顶”、“喝断长桥”、“师姑担伞、“白蛇吐信”、“伏手旋风”、“小鬼拿旗”七式,李布衣一看,倏一伸手,竹竿搭在刀头上,这小小一把竹竿,在那青年感觉里重逾千斤。别说那七式一招都攻不出去。而且连出刀收刀也毫无办法。他强力撑着,一张脸已涨得通红。 那赤手空拳的大汉,见势不妙,也抽出棹刀扑来。李布衣忽叱道:“好‘拦门寨刀法’!三位少侠可是‘刀气纵横’方信我方老侠的高徒!?” 李布衣这一声叱,果然生效,持棹刀的汉子和拿蝴蝶刀的女子,都对望了一眼,住了手,拿棹刀的沉稳青年汉子抱拳问:“尊驾是谁?如何认得先父?”他见李布衣一招间道破来历,心中不免暗自惊讶。 那倨傲青年运力提刀,却举不起,满脸涨得通红,想破口大骂偏生又一口气喘不过来。 那女子却叱道:“有什么稀奇!那老贼派来的人,自然知道我们是谁了!大哥你别信他的胡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李布衣一笑,遽然收回竹竿。那倨傲青年猛觉阻力一空,他正全力拔刀,当时“呼”地一声,冲起丈高,他这脚未沾地,便骂道:“他妈的妖邪——”话来说完,一口真气周转不过来,“叭”地摔了个仰八叉! “大哥”却摇头说:“尊驾是谁?若不说明,恕在下等无礼。”李布衣望了望自己旗杆上的字,苦笑道:“我早写明字号了,方少侠又何必再问。” 那汉于看看旗杆上“神相李布衣”.道:“你真的是江湖相士?” 李布衣笑道:“如假包换,除了看面相手相,也略涉堪舆占卜筮批望气,贵庄山势秀丽端庄,水流曲折缓秀,山环水抱。拱护有情,藏风得水,不论日观气察,尽得峦头。理气之吉…我因未知贵庄办丧,无意冒犯,便向各位请罪。说着,长长一揖。 李布衣说出“大方门”的山水形势,算是“露了一手”.那女子却听不懂,间:“他说什么?” 那“大哥”也回礼道:“却不知阁下如何认得先父? 李布衣笑道:“令尊翁将刀法修练成无形刀气,行侠仗义。天下皆知,我这等跑江湖的,若未听过,那就寸步难行了…再说;令尊协从李东阳大学士普行德政,人所尊仰,在下自是钦仪了。” 李布衣这一番赞美,三人大是受用。那“大哥”道:“我们也有不是之处。因知有奸邪之徒趁先父悼丧之日来犯…故此设下重门,以诛妖邪,…却不料惊扰先生。” 李布衣微注目讶道:“有妖徒来犯么?…令尊大人他…?” 那“大哥”哀叹一声道:“爹他老人家不幸在前日谢世。今日治丧,料他仇家必来夺三妹…故此一一一” 李布衣奇道:“‘三妹’?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向大哥道:“哥哥,别理他。咱们应付得了,不要人帮忙。” 那“大哥”道:“这位先生好身手,若有他仗义相助,不愁。” 那倨傲青年却重重哼了一声道:“大哥你也忒没志气!咱们的事,咱们料理,谁知道别人明说帮助,暗里是何居心?别看我们年轻,以为咱们十二三当家啥事不懂,嘿,嘿!” ------------ 神相李布衣系列3 杀人的心跳 温瑞安 《杀人的心跳》 卷 一 第一章 杀人的心跳 点苍派是“刀炳”会六大天柱之一。 邱断刀则是点苍派的一柱擎天,江湖上人传说,如果没有邱断刀这擎天柱,点苍派就像数百十年前一样,只是江湖上的一支小派。 如今,点苍派却是江南刀炳会六大支柱之一。 江南刀炳会是武林白道总监,声誉虽未有千百年基业的少林.武当之上,但实力却尤有过之。 所以有人说,邱断刀不但是点苍之宝,而且他的武功实力,以在当今点苍派掌门锺错之上。故此,一年一度“黑白道”的飞来峰“金印”比试中,邱断刀都是代表点苍派应战。 邱断刀的武器一炳断刀。 他这炳断刀号称斫尽天下恶人的头。 无论他去到哪里,他手里总拿着这把断刀,他的断刀没有刀鞘,他也根本不用刀鞘。 一个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手里有一把断刀,这令人吒舌的做法使他的断刀取代了原来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邱,名字就成了“断刀”。 …这晚邱断刀杀了人。 七个市井小流氓,在暗巷中,欺侮一个黄花闺女,给他撞见了,他就出手杀人。 杀七个人,他只用了两刀。 杀了之后,他发现这些年来,很少有一天手里不染血迹的。 这时已夜半,一勾残月,自巷子口的天空勾泐出来,江湖人心中,都不免会有寂寞之意,邱断刀更有一阵子惆怅。 惆怅归惆怅,邱断刀却重来没有后悔,也不曾后悔——也许一入江湖,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就算有后悔,也只是像小偷被捕的时候,只恨自己为何不逃快一点而不是后悔作贼一样。 邱断刀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这昏暗肮脏龌龊难闻的项子里,忽然传来微微的一响。 邱断刀心头紧了一紧:是猫呢?还是子?那倒地的女人本还还在饮泣,但此时忽然没了声息,邱断刀俯身下去,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令邱断刀心头一震。 ——这女子是受过一些惊吓,但决不致死,但她竟然死了。 邱断刀马上警觉,叱了一声:“是谁?” 他的确杀了不少人,想到这点,幽暗处彷佛翻扑着无数凶魂厉魄,令他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 它可以感觉到黑暗中的确有人在那儿,他几乎可以听到对方诡异的呼吸声。 他举起了断刀,再次发出了厉叱:“谁——” 由于过度的惊惧,致令他的呼吸,也不正常了起来,胸口感觉到一种压迫紧榨的疼痛。汗自额际淌下。他秃着眼珠发出杀人时的狠意,瞪视着黑暗。 “谁在那里” 黑暗里黯无声息。 邱断刀喘息嘶喊:“你再不出来,我就——”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毕竟已身经百战,今晚怎会如此失却镇静?他杀人无算,怎会如此失常?怎么尚未动手,呼吸已失调匀?想到这里,他竭力想定下心神来,但已不能,他在黑暗中彷佛听到自己的心跳由密而急,一下一下重击在自己心坎肺壁上,好像一头已脱栓的怒牛,不住的在他体冲撞,直似非脱出口腔来一般。 他喘息着举起断刀,刀锋乍现了一缕蓝芒。 他的手剧烈的颠抖着,刀锋也颠踬着,蓝芒闪烁不定。 这杀人无数的一把刀,弱的似风中柳。 邱断刀嘶哑的声音哀鸣:“究竟——你是——谁?”他说这几句话,彷佛一个老人用尽残之力举起一只石臼一般吃力。 然后它的声音就像长年哮喘病者徒然哽住了气,他的心跳犹如一位贞烈女子一般,撞墙溅血,他感觉到血在碰撞中溢满了心房。 鲜血也真的从他的口里溢注出来,向刊了一个血将,不住的喷泻,直至他倒在暗巷自己的血泊中。 …“刀不留人”邱断刀死了。 他赤裸的身子在暗巷里被人发现,身畔还有一名寸缕全无的女子,也了气。 这情形使得他死因的流传里,更加多了色情风流淫秽的味道。 邱断刀死于“心脏停止跳动”。 这是“刀炳会”大夫祖浮沉的判断。 祖浮沉能把一付沉入海底二十五年的骨骸判断出重了何种毒物而死,更凭他的电目神手能将一千三百二十一块碎片拼回原来的七炳刀,一个缺口也不留,他的判断,一像准确无误。 邱断刀全身上下,全无一丝伤口,死于“心不跳了”,这意味什么?人人说笑之时,脸上都带有诡异之色,男人交头接耳不让女人听到,女人咬着耳朵,不让孩子听闻,说着的都是同一回事。 所以孟青楼很高兴。 …孟青楼高兴的原因有两个。 一、邱断刀死了,他的地位会更重要,锋芒会更显露,人们会更注意他,对括沧派大是有利。二、邱断刀这种死法,使同门同道.武林中人对他自己的“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不知检点、拈花惹草”十六字评语,大有改善。 素来以不沾酒色的邱断刀,不过也是个伪君子,众人又何独谴我这个真小人?—— 孟青楼是这样的想。 可是邱断刀的死,对他也有两大坏处。 第一、点苍派对括苍派是联盟,邱断刀一死,“黑白道”金印之战,己方就要损失一员大将,形势可是大大不利。第二、括苍派虽与点苍派明争暗斗,但仍是同仇敌忾共抗强敌的。邱断刀这种死法,可大大的削弱了士气。 孟青楼不经摇头叹息,心理暗骂邱断刀坏的可以:——要是他不那么伪君子一些,就不必马前中风,一个支持不住,落的如此下场了。 至于他自己,可就大大不同了,想到这里,孟青楼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容,比在比武中他得胜时的微笑,还增添几分得意自豪。 …孟青楼不单在武林中很有地位,在青楼妓院中,一样很有声势。 他能喝酒而不醉,出手一掷千金而温柔,相貌也属上选,所以不论道哪一间寻欢场所,无不是被欢迎最热烈的客人。 这晚他来到“春江潮”,左拥右抱,春兰、金凤、秀娘、美蓉,这四大绝色,一面跟他狎戏调笑,一面问他邱断刀稀奇古怪的死法,他一面说,一面纵情的笑,而清秀可人的雏妓秀珍、秀珠,正向他嘴里灌酒,菜往口里送。 直至孟青楼一阵大笑之后,才收声就发现有点不妥。 他的心口,似被一只无形的钩子勾着。 这种感觉,虽是轻微的,但心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这地方就算是给蚊子叮了一口也不会好受,更何况是…孟青楼一震,但他不想失态,依旧吃喝如故,可是忽然之间,他觉得背后的一桌酒席,虽隔着屏风却出奇的静,有点不寻常。 他想回过头去看。 但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马上知道有人在他背后,透过屏风在看着他,而且那一定是一个可怕之极的人物,否则便不可能所注视的目光,令他背脊肌肤上茂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正想拧过身子,手也已经搭上腰畔的剑锷上。 可惜他既回不过身去,剑也没能抽拔出来。 他的喉已被塞住,就似一根鸡骨头快要撑破他的喉管似的,而他心头,彷佛被一串枪驳子敲打一搬,一下又一下,在心胁撞溅出血来。 ------------ 神相李布衣系列3 杀人的心跳 2 卷 二 第一章 秋胡妻 傅晚飞不知道他走后,荒园里竟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耍是他知道,他就死都不会走。 其实如果他真的知道,死都不走的结果就只有:死。 傅晚飞奔着,用尽一切力量奔跑着,要跑回飞鱼塘飞鱼山庄,把所见所闻,告诉师父! ——天欲宫作何等无耻,师父和刀柄会的师叔、师伯们一定有办法破除他们的诡计! 飞鱼塘飞鱼山庄总共有三十六道关口,常人闯不进去,高手也闯不进去,就算是千军万马,一样也闯不进去。 所以飞鱼塘建立一百七十年,从没有失守过。 离飞鱼塘最外的一个地方,也就是飞鱼山庄的人与外界接髑的最前线,那地方是在山上的一个地形奇特,但风景绝美的村庄,叫做“落岭”。 博晚飞在落神岭上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他作梦都想不到竟会在真实里遇见的人。 他竟然遇见了秋胡夫人。 秋胡妻足古代的一位美女,据“列女传”所载,鲁国的秋胡纳妻五日而于陈,五年才回家,还未抵达家门,就见到路旁桑田有美妇人采桑,色心大起,下车调戏,出语挑引,“力田不如逢丰年,乃桑不如见国卿。今吾有金,愿以与夫人。”短短一句话里,既陈以逸乐,又白表高位,更以金钱相诱。无奈美妇怫然拒绝的说:“采桑力作,以供衣食,奉一一亲,不愿人之金。”秋胡无奈,终给美妇逃去。及至秋胡归家,奉金遗母,使人呼其妻出见,才知其妻乃是采桑美妇。秋胡自是又惊又喜,但美妇污其兴行,羞其夫为,去而东走,自于河而死。这便足历史所本秋胡戏妻的故事。 后元朗石君宝所撰的“鲁大夫秋胡戏妻”杂剧,便足恨据这段故事改编的,这天飞鱼塘五小..宋晚灯、楚晚弓、孟晚唐、傅晚飞、沈绛红在看的就是这出“秋胡戏妻”。 后来发生了暗杀事件。 宋晚灯被杀后,戏台上下的人四散奔逃,后沈绛红、孟晚唐、楚晚弓反傅晚飞被追杀,楚晚弓当场身亡,傅晚飞掩护沈绛红与孟晚唐遁逃。 如果不是李布衣出手,傅晚飞也死定了。 呵足他却在落裨岭的一座破宅前,遇上了“秋胡妻”。 “秋胡妻”当然就是那在戏台上演戏的心娘子。 这位小娘子唱、做、艺色均一绝,体态丰腴曼妙,一双如水波似的凤目,对剪出许多春风。 “秋胡妻”却不曾卸妆,仍是穿着她在戏台上的黑衫,一张俏脸仍涂得白里透红,但她的神态,是惊惶的。 因为她上被人追杀。 追杀她人是一个黑脸汉子,铁也似的脸上刻划着残忍与冷醅,前额钉着五把二才来长的金刀七枚针,全深嵌铁肌之内,既似天然生就,又似昼上去一样。 黑脸汉子用的足一柄大刀,刀柄上刻有一个恶鬼头,形态生动,宛然欲活。 小娘子的一双水袖,像青龙翻腾,又似白蛇吐信,疾卷回扫,看来功夫子甚是不弱,但足黑脸汉的刀锋冷,乃风更厉。 “嗤”地一声,小娘子的石袖被割破,露出一截玉藕也似的手臂来,还溅着几颗鲜红的血珠子。 傅晚飞瞧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住手:” 黑脸汉不但不住手,刹地一刀,小娘子闪躲得快,但发上整齐的云鬓,已被刀风扫乱,瀑也似的长发,散垂下来。 博晚飞沈腰扎马,呼喝一声:“看打!”一拳打去! 黑脸汉子鬼头刀一兜,反撩向傅晚飞手腕! 傅晚飞霍地收拳,乃卷了一个空,立刻化成一片刀花,护佐自己。 这一招交手,两人都知道对方决非易惹。 博晚飞大声道:“好汉,光天化日,对弱女于动刀动枪,何故?” 黑脸汉子喝道:“关你屁事!” 博晚飞胸道:“你若无理杀人,就关我事!” 黑脸汉子骂道:“不关你事!多管闲事,连你一并杀了…” 小娘子在旁急道:“侠士,这干人丧心病狂,我们奸好的在唱戏,他们自台下杀土来,小女子几个师兄弟,都死在他们刀下…他还一路道杀我来此… 博晚飞一听,已知究竟,勃然大怒” 这黑脸汉子显然便是“天欲宫”的人,因“心魔”杀大师兄时露了行藏,便要杀死所有的目击者以灭口… …听这小娘子那么说,枉死的还不知有多少人,可以说是受自己同门几个人的事而无辜惹上杀身之祸的? 当戏班的,常就技艺防身,看来这小娘子还练得不坏,才能支撑到此: 忖念反此,博晚飞只觉一阵惭愧:牵累别人性命,是何等无辜可怜,他决定要挺身保小娘子。 黑脸汉子挥刀吼道:“滚开…” 如果他不是看博晚飞武功不弱,早就斫下他的头一脚踢开了。 博晚飞气道:“你才滚!” 黑脸汉子咆哮道:“你滚不滚!” 傅晚飞用虎口回瞪他:“你们天欲宫的人恶买满盈、死有余辜,少爷今日就要降魔除妖,不教你行霸道…” 黑脸汉子怒道:“我们行,关你屁事!” 傅晚飞他叱道:“就是关我放屁的事!”黑脸汉子怒吼一声,一刀当头劈下。 傅晚飞摆开架式,展开“鱼跃龙门步法”,以“游鱼拳法”应战。 飞鱼塘飞鱼山庄沈星南的武功,由外功兼修,以自创金弓银箭翠玉壶成名天下,他将-柑承的“飞鱼剑法”、“游鱼拳法”、“鱼跃龙门步法”反“沈鱼刀法”更发扬光大,增添威力。 宋晚灯在四师兄弟中最出类拔萃,所以能练金弓银箭。 “鱼跃龙门步法”即鱼形步法,是每个飞鱼塘弟子均有的修习的某本步法,傅晚飞主修的是“游鱼拳法”与“沈鱼刀法”。 此刻他手上无刀,使的只好是“游鱼拳法”。 “游鱼拳法”机敏多变,神速诡谲,出招时如羚羊挂角,无迹呵寻,博晚飞得其精华一、二成,但普通武林中人,已难招架得住。 但呈黑脸汉子的鬼头刀,非同小可。 博晚飞的拳头去到那里,他的刀便斫到那里,继而傅晚飞的身形闪到那里,他的刀也追靳到那里。 傅晚飞和黑脸汉子开了一阵,黑脸汉子忽咬牙咧齿地问:“你是飞鱼塘的什么人?” 博晚飞气虎虎地一拍胸膛:“飞鱼山庄庄主五大弟子,我排第五!” 黑脸汉子仰天长笑。 傅晚飞瞪目反问:“你又是谁?” 黑脸汉子额上金刀银针,在阳光下映出幻异奇光:“天欲宫伏堂坛主勾奇峰。” 他哈大笑道:“杀得飞鱼塘沈星南的传人,可是大功一件,今回一举两得!” 博晚飞冷笑道:“你试试看:”挥拳攻去,忽然之间,黑脸大汉额上银光一闪三口银针,破空而至… 傅晚飞没料对方看似嵌在额上的银针竟然会飞,两拳飞出,打下二攸,剩下一枚,“哧”地射向傅晚飞胸膛! 正在这时,“嗤”地一声,一枚玉簪,破空飞至,及时击落了银针。 ------------ 神相李布衣系列4 叶梦色 温瑞安 《叶梦色》 第一章 暮色里墓前垂暮的老人 暮色昏沉,残阳如储。 幢幢的坟墓间,飘飞着元宝冥纸的灰烬,干草被风吹起,像雨丝般飘着,又打滚着,跟地上其他于草结成一团越滚越大的桔草团。在远处传来的隐狼曝中随风起伏,在暮色中看去,就像一个无骨的人穿着宽袖大袍在荒家间忽隐忽现。 这样的残景,这样的荒漠,连初升的新月,也徒添野犬声的凄寒。 暮园里,有一个人在扫墓。 他穿着黑袍,从背影看去,双肩削得像雨座孤峰,直耸双颧。 这人自发苍苍,几根发丝,敢情经不起秋风分拂扫,已飘飞出去,与枯草团渗合在一起。 这人虽在扫墓,但没有扫帚和箕巷。 这老者根本就没有动过手。 他是用一双脚在扫墓。 他在一座墓前,把飘过未的枯草、落叶,都扫了开去,他双脚看来轻飘飘不着力的扫着,但在难辨事物的寒暮中,竟没有一根草一张叶子能飘入这墓的范围里。 这墓也没有甚么特别,如果有,是在暮碑上刻的字,多少跟一般墓碑不一样。 碑上刻着七个字:“埋剑人埋骨之所。 扫墓老人双脚扫去落叶和草,但上身丝毫不动,他站在墓前,谁都可以知道他正面向着坟墓,在喃喃他说着话,偶尔还在风的呼号里传送了叹息一二声。 然而这些对于那一男一女来说,已经足够辨认出老者的身份了——尤其是当他们在深黯的暮色中分辨出碑上七个字的时候。 ‘那一男一女,背后都悬着一把长而深青色的剑鞘。 那男的虎背熊腰,五官轮廓,隐似一尊石雕。那女的极为白皙,以至在暮色昏冥里看去,像暮色中一朵幽幽的白花,曲线极其柔美清绝。 那对男女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字,互点了点头,男的往“扫墓老者”左边第三座墓碑,女的往“扫墓老者”右边第三座墓碑走去,各自亮出了火折子,在寒风里点着了墓前残剩的右边蜡烛。 奇怪的是,两座坟墓左边,也有蜡烛,两人却不点燃。 扫墓老者隔了一会,干哑着声音吟道:“江湖皆是网署,鱼龙失所依;” 男的道:“人离皆复会,” 女的道:“君独元返期。” 扫墓老者点点头,哑声问:“飞鱼塘‘老秀’?” 男的答:“叶楚甚。 女的答:“叶梦色。” 扫墓老者道:“很好,庄主除嫡传弟子宋晚灯外,两位最重要的‘老秀’都来了。” 叫叶楚甚的男子道:“晚灯兄已经死了。” 扫墓老人一震,道:“死了? 叶楚甚道:“每年中秋,黑白二道飞来峰山顶比武,距今仅剩个半个月,晚灯兄效黑道总舵天欲官的人所杀。” 扫墓老人仿佛沉思了一会,道:“宋晚灯是白道五大代表之一。对方既杀得了他,其余四名代表,想必亦无幸免。 扫墓老人举目望天,悠悠道:“能杀死这五人,当非庸手。 叶楚甚即道:“决非庸手,杀人者是‘心魔’高未未。 叶楚甚说完了这句话,只觉深暮中两道如寒电一般的眼神,直透浓浓夜色,逼人心坎,只听扫墓老人哑声道:“原来是心魔! 叶楚甚道:“不过,他已死了。, 扫墓老人似大力惊讶:“谁能杀得了心魔?” 叶楚甚道:“听说是一个叫‘布衣神相’的。“叶梦色忽然震了一震。 扫墓老人忽然干笑了声,顿了顿,又笑了一声,才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语音一转:“所以白道损兵折将,临时抽调不及,便派你们请我去了? 叶楚甚道:“请谷老前辈力挽狂澜。 扫墓老人嘴角牵动了一下,不即答话,只用手指指指跟前的墓碑,道:“你们都知道。 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人? 那叫“叶梦色”的女子忽道:“那是‘埋剑老人’何可河老前辈的墓陵。 扫墓老人指了指自己:.“可知老夫跟何埋剑的关系?” 叶梦甚道:“谷老前辈和何老前辈并称‘飞鱼双剑’谷何二侠’。 叶梦色道:“谷何二侠,义结金兰,三十年来。情逾手足。 扫墓老人身人似乎因激动而略颤了起未,干哑地笑道:“好。好,说得好,三十年来,何埋剑和谷藏剑,联手双飞,剩下了我这谷风晚,留着狗命,替土里的老兄弟扫墓烧香,隔坟对酌! 他越说越激动,忽又语音一沉,尖厉的语音又似寒暮中的落叶一般池静悲哀:“他死了,我活着,就算是没有飞鱼山庄之命。我姓谷的也不会在乎拼掉这一条老命。 叶梦色喜道:“前辈肯出手,自是再好也没有了。” 扫墓老人谷风晚痴痴地望着坟墓。痴痴地道:“不过,在我离开之前,还要扫一次墓,谁也不许打扰。” 说着,他又用一双脚扫去刚积上的落叶干草。他的双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仿佛他的一双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去抽出来似的,又像是他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沾满了毒药似的,既不让人碰到,连自己也不想看见。 他说完了那句话,便专心地用足履扫墓,专心得仿佛旁边再也无人,甚至连风吹草动也没有。 可是不仅是有风吹。荒草劲摇。而且草堆里还有人。 不单有人,而且有根多人,有些甚至是在黄土里冒出来,只有三分像人的人,这些人,除了手上拿着日月轮、链刀子、飞峰钩、峨帽刺、霸王盾、斧头这些古怪武器外,其中两个空手从土里冒出来的,眼睛碧磷磷的,跟死人坟前的磷火既没甚么两样,脸色跟上里的死人也死无差异。 谷风晚依然用双脚扫墓,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仿佛全无所觉他们存在。 一个碧眼人打了一手势,各人摆成阵势,另一个人碧眼人沉声喝道:“姓谷的,我们盯了你好久,你死期到了!” 叶楚甚忽低声道:“一共是八个人。 叶梦色道:“你左边,我右边。” 这时碧眼人咆哨一声,八人同时发动,扑向藏剑老人谷风晚。 这八人分别尖嘶着、厉呼着、狂吼着。挥动着兵器就像野兽咧能着利齿利爪。要撕裂眼前的猎物! 但是要撕裂藏剑老人,先要掠过叶氏兄妹。 这八人预算好,其中有两人,是扑向这一男一女的。 本来以这八人在江湖上的威望,分出两个人来对付这对青年人已经是杀鸡用上牛刀! 就在八人掠过叶氏兄妹的刹那,叶楚甚和叶梦色“悸”地出剑。 这一剑,犹如流星过天,问了一闪,叶楚甚的剑,已插入了叶梦色的剑鞘里,而叶梦色的剑,也插入了叶楚甚的剑里,两人就在这刹那之间,拔剑出来;交换插在对方剑鞘里面已。 可是这剑光一闪之后,八个疾掠着的人;一齐停顿。 连呼喝之声也一齐停寂。 天地间又只剩下了风声,和藏剑老人用脚扫墓的声音,然后八人发出小动物濒死前的一声低低的哀鸣,相继倒下。 他们的死因和伤口都一样,心脏中了一剑致命,不同的只是有些从左肋刺人心肺,有的从右肋刺人心脏而已,那只是视乎他们在那刹间是左边还是右边向着叶氏兄妹罢了。 ------------ 神相李布衣系列4 叶梦色 2 第六章 飞瀑倒流 瀑布倒流至水泉穴口,突然,又四溅飞泻,在隐约阳光映照下一点点水花,发出七色异彩。一蓬蜻蜒翅膀般喷射向叶楚甚! 这些瀑布水珠玉溅雪飞般千点万滴地喷射过来,武功再高,也元从防御。 叶楚甚也无法防御。 他完全没有防御,却淬然身剑合一,化成一道碧练,”噎”地射人寒潭之中。 刹那问,水珠击空,但犹被一阵怪凤掠卷似的,追在叶楚甚身后。这时藏剑老人和叶梦色已经赶到,看去只见一大蓬雪屑冰珠般的水雾,疾追前面一道碧练。煞是好看。 这好看的景象又何其惊心动魄,只要叶楚甚一旦被水珠洒中。只怕身上立即要多上千百个血洞。 但是好看的景象一闪面没。 叶楚甚已人剑合一,投入寒潭之中。 千百点水珠洒在寒潭上,似投下了千百块石子,溅起一个又一个的水花,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直至涟淌消失,寒潭水静,叶楚甚却没有再现身。 潭边的钟神秀脸色凝重,注视着潭水,双掌平托,距他九尺之外的飞瀑,降到一半,似给无形的屏障接堵着一般,竟落不下来。愈积愈多,水花滚滚,竟渐浩荡了起来。 ———叶楚甚在潭底做什么? 这时飞鸟、枯木。白青衣都已赶到,皆屏息以待。 钟神秀的银发下,白眉上,布满了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滴? 叶梦色身形一晃,就要掠出,白青衣一把轻搭着她秀肩上,道:“这一对一的场面,未到必要,不好出手,使命兄落人话柄。 叶梦色想了想,终于忍住,肩膀却有点厄硬,白青衣忙缩了手,她不知怎的,心口怦怦地乱跳一阵,他出入风月场中,跟女子何止于勾肩搭背?此际却不知怎地,刚才搭在叶梦色的手也感到凉飕飕地,心里更甜滋滋的,有说不出的好受。 潭里潭边,仍无动静。 钟神秀领土的水珠,却越来越大,流过了眉际,直往他嘴边淌落,而瀑顶上的水,也越积存越多,澎湃不已。 就在此时,“花拉”一声,一道碧练,破潭而出,电射钟神秀。 钟神秀巨喝一声,双手一反,变成手背向上,登时间,那被堵塞着的水花,远比刚才那一喷还激烈千百般的大力,汹涌而来,霎时间已到了叶楚甚的背后。 叶楚甚驭剑投钟神秀,钟神秀双掌平举,准备以内力阻他一阻,而雷霆万钧翻涌而采购怒涛,已紧贴叶楚甚的背后。 就在这时,叶楚甚剑光倏然一折,竟投地向上,一个翻滚,怒涛卷空,继续前涌,变成淹卷向钟神秀自己身上! 钟神秀眼前一花,只觉叶楚甚己然不见,眼前只是漫天水花,心知不妙,这些水力已被逼成了排山摧石之力,非同小可,大喝一声,双掌本蓄力向叶楚甚出于,现集平生之力推向怒卷前来的水花。 钟神秀这双掌柏出,仅把涛势堵了一堵,但小腹下忽飞起一道剑光。 钟神秀只觉腹下一痛,怪叫一声,双掌骤收,怪鸟般冲天而起,“蓬”地撞破水源石穴,在砂石纷坠,水溅涛飞之中消失不见。 叶楚甚一剑得手,在水波未盖下前已疾退七丈,那水花拍在岩石上,发出“嗤嗤”之声,这才倒流向潭水去。 瀑布穴口虽被撞了个大洞,但水流已恢复正常,注入寒潭。 远处传来那听似无力但内息极为深厚的语音:“姓叶的。你等着瞧吧! 叶楚甚花冈石雕铸出来的一般的脸容毫无所动,就像刚才的一场格斗与他无关一般。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剑。 剑未还鞘。剑色森寒。 叶梦色上前一步。道:“你伤了他?” 叶楚甚脸肌闪过一阵切齿的青筋:“可惜没杀了他。 叶梦色咬着下唇,以致地下唇像皑雪映梅,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叶楚甚道:“你放心,一定有机会的,沿路上,他两兄弟一定伺机下手,不会干休的。 藏剑老人干一咳声,道:“你是说,钟石秀也会来? 叶楚甚“刷”地还剑人鞘,道:“我们兄妹和东海钓鳖矾的钟氏兄弟结下梁子,误怠了诸位前辈一些时间,来算个清楚。 飞鸟大师大刺刺地道:“账要紧,你慢慢算,算清清楚楚,不要亏了老本好。 枯木道人忽向白青衣走了一走,他本来与白青衣距离约有丈余,这一步“飘”了出去,几乎就和白青衣鼻尖抵着鼻尖。 枯木道人用他那一双死鸡般的灰眼,盯住白青衣,道:“你骗我?” 白青衣强笑问:“我骗你什么?” 枯木道人道:“你告诉我说,钩鳖矾的不是人。刚才那个,不是人是什么?” 白青衣还未答话,藏剑老人即道:“白兄长没说错。道长误会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钧鳖矾里有不少高手,但多是残虐之徒。特别是这对钟氏兄弟,做哥哥的双腿皆废,他便逢人都挑断了腿筋,恨不得人人都跟他一般无腿的,你没有看出来吗?钟神秀出手之时,不也没站起来过吗? 枯木道人一震,失声道:“好轻功!因他想起刚才钟神秀中剑后辟水淹破石穴而出之声势,当时没赞,只因以为他双腿健全,而今一想,确可堪赞叹。 飞鸟大师却听得咬牙切齿,甚不直钟神秀之为人,便说:“那也没什么,我肚皮那么大,也有一个人重量啦,我天天提着肚皮窜跳窜跃,不也是轻松自如吗!这可比没有腿的难多了! 枯木的小眼睛横了飞乌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问藏剑老人:“那么,这残废的兄弟呢? 藏剑老人的手始终放在袖于里,答道:“钟石秀么?可就更糟了。似乎很难启口。 枯木道人偏要问下去:“怎么糟法? 藏剑老人呐呐道:“说多糟就有多糟。钟石秀平生最喜,便是女色,他拈花惹草还好— —” 说到这里,斜睨了白青衣一眼,白青衣装没有见。 “他还不喜欢到风月场所,偏要做那些下三滥勾当,迷好了不少女子,强暴了不少妇人,只要一听说哪里有美丽闺女,他一定前去,千方百计沾辱方休…你说,这种人,算不算是人?” 枯木道人退了一步,走到藏剑老人身前,两人站在一起,他的光头才及藏剑老人胸前交叉的袖时,但大肚子却突了出来,几乎顶及藏剑老人腹部,碌着大眼睛,问:“我也有一句话要问问你。” 藏剑老人觉得他形状甚怪,忍笑道:“问! 飞鸟大师偏着头看他,又歪着头再端详他,然后才道:“你一天到晚把手放在袖子里,是不是这样才表示你是名符其实的藏剑老人? 藏剑老人没料着有这一问,怔了怔还未答话,飞鸟大师又道:“要是叫做藏剑老人就一定要在袖里藏着剑,那么,叫挂剑老人的得到处缩着一口钉子,走到哪里,就把钉嵌在那里,就可以一天到晚挂个不停了…” 他越说越自觉有理,所以便口沫横飞的说下去:“那么叫赠剑老人的,就得出们带上十六八把剑,逢人就赠,那就名符其实了。至于叫折剑老人,当然是拿着把断了的剑…” 说到达里,想到自己,便接下去道:“像我,叫做飞鸟,为了要名实相符,就得用手里拿着一个鸟笼,时常打开门儿让鸟飞去才行了…” ------------ 神相李布衣小说4 叶梦色 3 第十一章 暗室里的刀光 王蛋又笑道:“你的五淫散果然厉害,想必自己先服了解药吧?我加了一点金璎络在空气中,这回你可认栽了吧?” 钟石秀缓缓放下了娇情无力的叶梦色。 俯身向下的动作是极危险的、所以他移动每一寸,都防着王蛋的攻击。 但他又不能不护着叶梦色在先。 王蛋并没有在此攻击他。 钟石秀再慢慢舒直身子,只觉全身骨骼都变成了金属一样沉重。 钟石秀道:“谢谢。 王蛋道:“谢我什么?” 钟石秀道:“谢你不在我弯腰的时候出手。 王蛋一笑。 钟石秀道:“可是。我仍然没有想到堂堂王蛋,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会如此卑鄙,对后辈施放金珍璎粉! 王蛋猪一样地笑了,吃吃笑道:“你知道大多数成名人物是怎样成名?” 钟石秀没有回答。 王蛋已接道:“他们之所以成名是因为在没有人的时候大都跟我一样不要脸。 他又道:“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吗?下流的人才有人爱,我比你下流,所以你得把她让给我。 钟石秀大喝道:“谁也不许碰她! 王蛋眯着眼睛道:“哦?采花大盗也动真情了?这倒罕见。不过,你可知道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在你弯腰的时候攻击你? 钟石秀木然。 王蛋嘻笑道:“因为我也心疼会摔伤这美人儿…而且,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一说完了这句话。王蛋就站了起来。 他身上本来有三道铐子,但他一站起来,三道铁铐一起被震升。 王蛋痴肥如猪,但他的身形飞掠进比鹰还快! 钟石秀大叫一声,运掌拒抗,无奈根根骨节似驳错了臼一般,只接下半掌,人已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 他大叫一声,是想他兄长钟神秀听见来援,他要钟神秀引开大家,想迷倒后劫掳叶梦色,才单身冒险人刑室行动。 他当然不知道钟神秀已经遇害了。 奇在他大叫一声之后,紧接着刑室之外,即是牢房前侧的狱卒卫役休息之处,也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啸。 那是叶楚甚的呼声。 王蛋侧耳一听,发出一声近乎白痴似的怪笑,掠向叶梦色。 王蛋不算好色,与其说他好色,不如说他好杀,他喜欢一个女人,往往把她全身骨骼一节节地捏碎,欣赏她痛苦的表情,而不去占有她。 可是他对叶梦色显然不同。 他串通李鳄鱼,把自己变成了奢公子,因为要进行一项任务,而他只是任务中的一个环节。 但他此际看到了叶梦色。竟浑忘了一切任务,也不理会无欲宫的赏罚森严。 叶梦色的姿色,纵使在这如此阴暗的刑室里,还凄婉如此,是王蛋平生仅见,尤其中了五淫散后的叶梦色,娇喘细细,委婉不胜。连残虐如王蛋者也油然生起了一种照顾她的冲动。 他扶住叶梦色,决定要杀了刑室里所有的活口,才劫持叶梦色离开。 忽听一个声音道:“放了她。 王蛋霍然回身,就看见一个葛衣人,脸容稍带风霜,眼睛非常明亮,手上拿着一技长竹竿,竹竿上有白布,白布上有“布衣神相”四个字。 王蛋笑了:“你要替我看相?” 李布衣道:“你今天气色不好,如任意行事,估恶不俊,恐招杀身之祸。 王蛋道:“我不相信看命的。 李布衣道:“作恶事多的人都不相信。 王蛋道:“是聪明人才不信命。 李布衣道:“那是因为聪明人都不想先知道自己的命运。 王蛋怪笑道:“命运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李布衣道:“对,你手掌的掌纹正显示着你命运。 王蛋眼睛眯得像一口针,而他就像在针眼里看李布衣:“我看命里我是你的煞星。 李布衣道:“放了她。 王蛋笑道:“我不放,你能怎样?” 李布衣道:“在这种情形,我出手已不能控制生死:你若放了她,我才有把握伤你而不杀。” 王蛋突然涨红了脸,道:“我不但不放,我还要亲她…“说着凑过嘴去,要在叶梦色玫瑰色的红唇上亲一下。 突然之间,青竹杖一闪,从王蛋右颊穿过左颊,王蛋瞪大了眼,血未溅出,人已被李布衣一脚踢飞出去,叶梦色被接了过去。 王蛋做梦也没有想到李布衣出手会如此之快。他现在就算想说话也没有办法了。 他一落地,马上就站了起来。 他巍巍颤颤地晃了一阵,终于仆倒在地。他背后有一支断锏。 就在他被踢飞出去的时候。钟石秀向他背后出了手。 李布衣扶住叶梦色,鼻际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手里扶着的是软若无骨的恫体,奇怪的是平时叶梦色如此高挑明媚。骨肉匀停,但着手却软如棉絮。 李布衣发觉钟石秀瞅住他,如一头狼在看着他惹不起的猎物。 李布衣叱道:“你给她吃什么,快拿解药出来———”钟石秀在这一刹那心里盘算了数十回:他情知自己决非这一招击倒王蛋的人之敌手,但他又不想到到口的樱桃奉手让人。 但是“五淫散”的解药,除非是在施用之前预先服食,否则是全无作用的。 钟石秀知道自己在重伤之下,是无法从李布衣手中夺回叶梦色的,而且因为六年前的事,钟石秀一见到李布衣,心中就又怯又乱,狠狠地道:“李布衣,你欠我的,你少不了要还的!说罢破窗而去。 李布衣手中竹杖;仍留在王蛋脸上,想要截住钟石秀,忽听叶梦色娇喘一声,竟抱住了他。 李布衣心中一荡,同时一惊。荡的是色香心动,惊的是决不能趁人之危。 李布衣忙使劲地摇摇叶梦色,“叶姑娘,叶姑娘…”叶梦色抿起双眼,雪玉也似的脸桃花样的红。 李布衣忙敛定心神,将一股内力自叶梦色魂门穴中传了过去。希望可以镇住药力。叶梦色的一条藕臂,却搂了过来,因臂至肩的衣服已被撕破。微责的胸肌嫩得比丝绢还柔滑。李布衣忙转移了视线不敢看。 李布衣运功一摧。没料功力的迟增不但不能压住药性,反而增强了药力,要知道钟氏兄弟的“五淫散”是用大地间五种至淫的毒虫极品所制,功力再深,发作更剧,李布衣运功摧了一阵,叶梦色忽静止了下来。 李布衣以为已抑制住药力,忽听叶梦色吹气若兰的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布衣本来想应,忽然猛地一震。 他本来以为叶梦色已然转醒,认出是他,出言招呼,但仔细一看,叶梦色脸上媚态更盈,春意未减,眼儿半合,又怎会认出是他?既未认出是他,是荡气口肠、紊系万千、愁肠百结、宛转哀怨一声“李大哥”.却是怎生来的? 李布衣大惑不解。 忽然之间,脑间一阵昏眩,如踩在云端里一般,心中暗叫不妙,原来室中仍留存着五淫散与金璎络的气雾,李布衣大意之下,也吸入了不少。 李布衣一旦发觉不妙,袖风起处,把雾气全都刮出了铁窗外。 就在李布衣分心于迫走雾气之际,叶梦色体内的药力,也发作到了巅峰,她竟“嗤”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温瑞安 《天威》 第 一 部 三十一个布衣相士 第一章 算命杀手 才近中秋,天气突然转寒。早上本来还有阳光,一忽儿视野蒙冥一片,连阳光也变得闲懒,蔚蓝的大色压得低低的,仿佛随时要下霜。 然而并没有真的下起霜来。在元江府外向西山道上,近天祥一带,普渡吊桥的石墩前,有几株老梅,和一位葛衣相士。 相士背后,负着一个药箱,手里本来提着包袱,现在挂到一株梅枝上,那梅枝因负荷太重,几要弯折下来,相士犹似未觉。 他正在吃着干粮。一面布幡,上面写着“布衣神相”四个字。斜倚在梅树干上。 这时候,追逐的山道上。慢慢出现了两个人影。等到越走越近的时候,便可看见来人是一老一少,老年人坐在一张张着布篷的木椅上,椅上有轴辊木轮。由少年人在后面推动着前行。以致在山道上发出寂寂的跌荡声。 等到两人行近,相士才抬头看了一眼,这铁索吊桥是元江府通向木栅里唯一通道。来往行人自然不少。相士吃得正起劲。望了这一眼后,又低下头去啃薄饼,嚼了几口,似想起了什么,再抬头望去。 这时一老一少。已走得相当近了。木车后插着一枝旗杆。旗杆上赫然画着,布衣神相。 相士心里忖道:“好哇,可遇见老同行了! 只见那坐在木轮椅上的老者笑嘻嘻地招呼:“天气转凉了哩。 原先的相士打从鼻子里微哼一声,没去答他。 老者却热情如故,笑说:“哎,我也有六七年没到过这里了。这一带的风景,可是越老越忘不掉哪。 相士本来要去木栅里替人占卜,他从元江府出来,生意本就清淡,看到有个讨同一碗饭的,心里早就没什么高兴,所以受理不理,希望对方识趣,不过吊桥,往别处去。 老者示意少年,推动木轮,俟近相士身旁,斜支着身子,望下山谷,连连叹道:“好景致,好景致。梅花还在,人却老了。 这里是近天祥一带,景色钟灵疏秀,一道柔和秀逸的普渡吊桥,横跨过了深山伟壑,幽谷里瀑瀑流过的是立雾溪。在河口远处与大沙溪交流,烟波浩渺,青山幽谷,风林低迷。这吊侨前有九株老梅,寒香吐艳,又叫“九有桥”过了这铁索吊桥,迂回西上便是胜地木栅里了。 相士收起了吃剩下的薄饼,毫无善意地问:“你要上木栅里? 老者笑道:“你呢? 相士道:“我先来的。出来跑江湖的,该知道谁先占了庙谁就先对神。 老者扬眉笑道:“哦。那我们到别处去就是了。 相士没料到老相师那么容易便让了步,稍感意外。 少年正要推动木椅离开悬崖,老者偶然想起来似地忽问:“尊姓? 相上心中正感得意自己三两语就唬走了老同行,听老相师这么一问,便粗声说:“当然姓李。” 老者眉一扬,呵呵笑道:“果真是名闻天下的神相李布衣了? 相师傲然道:“货真价实。 老者笑道:“久仰,久仰。 相土心里受用。反问:“你呢? 老者抚髯笑道:“我可是冒牌货,姓鲁,鲁布衣。” 相师也不好意思太咄咄逼人,便说:“这也难怪,这个年头。布衣神相出了名,谁不打着这个名头。 老者笑道:“是呀,是呀,人人都仗着阁下的名头。” 相师故作淡然地道:“我无所谓,大家都是出来跑江湖,混饭吃的,便宜不能独占。茅坑大伙儿用。我就闭只眼,睁只眼的好了。 老者赔笑道:“是,是…”忽问:“不知李神相想闭哪一只眼、要开哪一只眼? 相士一愣,不明老者何有此问。老者笑道:”既然难选。不如双眼一齐闭了。岂不省麻烦。 突然之间,木椅上两边扶柄,登登弹出两柄青绿色的三尺飞刃,一齐钉人李布衣的左右肋骨内。 李布衣惨叫一声,双手陡地一击,抓住两柄青刃柄。脸容痛苦已极。 不料刃柄突突二声,弹出两枚飞锥,穿破李布衣手背溅血飞出。 李布衣惨哼道:“你…你为何…我们…无冤无…仇。 鲁布衣抚髯长叹道:“谁教你叫做李布衣呢。 李布衣的内力极好,生命力也顽强,居然能强忍痛苦,长身掠起,濒死向鲁布衣反扑.鲜血淋漓的十指箕张,抓向鲁布衣。 只是他人才掠起,嵌在两助内的青刃突然发出轻微的爆炸,波波二声,把李布衣胸口炸陷了一个大血洞,鲁布衣悠闲地坐着,叹了一声:“别弄脏了这几株老梅。他背后的少年立即出手。 少年空击两掌,掌风倏起,把李布衣的残肢碎肉血雨翻飞地送出丈远,往崖谷落了下去,竟是一点也没沾在崖上。 鲁布衣道:“上豆子。你的掌力进步了。 ,少年躬身道:“是师父教得好。 鲁布衣道:“我们一路来,杀死多少个李布衣了?” 土豆子浓眉一展,道:“三十一个。 鲁布衣眼角蒙起了多层打褶的鱼尾纹:“也不少了。李布衣跟东厂、内厂。锦衣卫的大爷们作对,领头造反;大胆犯上,只是连累了无辜冒名卜者,咱们受托于刘公公,除恶务尽,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土豆子沉声道:“近日无知百姓都视李布衣为活神仙,这些人胆敢冒充反贼骗诈百姓,本就该杀。 鲁布衣眯着眼睛,细眼发出针尖一般的微芒,道:“你真的认为百姓都只是受骗吗?” 土豆子握紧了右拳,轻打在右掌上,用力的皱着眉,以致眉心形成了一道深刻的横纹,他没有回答鲁布衣的话。 鲁布衣抚髯,用一种像山风似的轻微。但是浩荡的声音道:“大凡百姓们热爱一个偶像,因为这个偶像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想到而做不到的东西。所以才赢得这许多人发自内心的支持…” 土豆子眉皱得更深更浓,他的眉本来就很粗黑,毛势顺逆交错,看来更是浓烈。“师父…” 鲁布衣淡淡一笑,把活题一转,道:“今天李布衣一定会经过这里。 土豆子登时精神一振,但眉心随即打了结。 鲁布衣笑道:“你奇怪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其实消息是天欲宫提供的。 他一笑又道:“天欲宫巴不得借我们之手,除去心腹巨患李布衣。天欲宫和刘公公,本来就是一刀双刃,利则两利,弊则两弊。” 语音一落,忽道:“有人来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得崖边长草一阵轻摇,在秋寒里,吊桥微晃,崖边籁籁落了一阵梅花。 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响,有人自山坳处漫声吟道:“国事如今谁倚仗?衣带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笔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 土豆子目光一闪,杀气大现,随即又垂目低首,立于鲁布衣身后,原来自山拗处几株幼梅后,走出一个头系红布、蓝衣落落的卜者,摇着手上的铜铃,布幡上正是“布衣神相”四字; 鲁布衣遥向来人笑了。 来人十分壮颀,元脸高额,神情坚定,但一见有人在,就冒起了令人可亲近的笑容。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2 胖鬼给矮鬼这一叫,叫乱了阵脚,觉得周身都不舒畅,骂道:“你说便你说叫什么叫!” 矮鬼不服:“都是你抢我的话头。 胖鬼忿叱道:“说话时机,要自己把握呀,你结结巴巴,自然说不出话来。 矮鬼正欲发作,不料瘦鬼叫道:“不可,不可!你们两人都说完了话,我呢?”原来这师兄弟三人平时商议,也是一个一个依次着来,轮流说话,而今给傅晚飞这一搅和、局面都乱得一团糟。 胖鬼骂瘦鬼道:“你又来搅什么局?“ 矮鬼骂胖鬼:“一天都是你,先抢了别人的话柄。 瘦鬼骂两鬼道:“你们应以大局为重,这时候吵个什么?” 矮鬼骂瘦鬼:“那你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三鬼争吵不已,傅晚飞等都忍俊不住,三鬼骂得脸红耳赤,吵得不可开支;三人骂起来到伶牙俐齿时,哪有功未理会旁人? 李布衣微微一笑,道:”赖兄。我不是来求你治病的,你要医我,我也不一定给你医,只是这位张兄,义薄云天,尽忠职守,烦你给他治病。 赖药儿道:“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求也没有用的。除了不会武功的乡民,以及木栅里的兄弟朋友之外,谁我也不治。…除非.”他笑了一笑,又道:“除非我欠下的情,答允下的诺言,或者是木栅里乡亲父老们的请愿…那…那自然不同。” 张布衣道:“李兄,不必为我操心,我也不想勉强别人做事,”他拍拍伤口,眉头也不皱一下:“这点伤,还死下了我。“ 李布衣笑道:“张兄稍安毋躁。”向傅晚飞道:“把一路上乡民送你的东西揣给神医瞧瞧。 傅晚飞把小孩童送的小纸船,大孩子送的活蹦蹦的痢蛤蟆,都掏了出来,独留下那农家女送他的泥巴,他不舍得交出。 李布衣也不追问。 赖药儿看了看蛤蟆和纸船,笑道:“这早就该拿出来了。” 他笑笑又道:“一件东西一个要求,你可要求两件事。 傅晚飞道:“我可无事求你,但请你替李大哥、张神捕治治病。 赖药儿看了看他们伤口一眼,淡淡地道:“这个容易,张捕头三天可以痊愈,李神捕也六天便可复元。 傅晚飞既不明白赖药儿为啥一看见湿淋淋的纸船和赃兮兮的蛤蟆就爽炔地答应了要求,更不明白赖药儿与李布衣关系似熟非熟。他搔搔头,喃喃道:“早知道你要纸船蛤螟,我多折几个。多抓几只给你好了。 赖药儿微微一笑。将手一引道:“诸位请进去吧。 突听胖鬼叱道:“慢着。”瘦鬼递上两只蛤蟆道:“我们也有蛤蚊。“矮鬼递上一只用布摆折的小船,道:“我们也有折船。原来这三鬼虽然遇事夹缠不清,但却有一双巧手,见傅晚飞递上小船蛤螳,赖药儿便同意治病,迅速用衣摆折好纸船;并在田里抓了两只大蛤蟆来。 张布衣服见这三个看似糊涂的家伙,行动如此迅速,心里也暗自惊诧。 赖药儿看了看,随即笑道:“这不是乡民们给的蛤蟆、折船;我不能破例。 胖鬼懊恼骂道:“他妈的你要我们怎样才医! 瘦鬼挥量道:“跟他谈什么理,抓回去看他敢不敢不治! 矮鬼急忙张开口想说话,却见赖药儿蓝袍一拂。 这一拂之力,把矮鬼要说出口的话,全扫了回去。 胖鬼大喝一声,短量刺出,赖药儿卷出去的袖子一卷,已把短量卷人袖中,辟鬼只觉得一股大的力,自虎口传人,震荡下不得不松手,半招之间,兵器便失。 瘦鬼也大喝一声,中曼朝出,赖药儿袖子倒卷,像刀切在豆腐上一般把是切成两段,也收入袖里。 矮鬼也想一喝,只见袖口迎脸一罩,他急忙用长处一拦。格格格格四声,长量竟给柔力扫出三脚,把矮。瘦。胖三鬼扫得飞跌出去,通通通,不偏不倚地,跌回跃出来的土中深洞去。 三人在洞里传来一连串的哎晴声,赖药儿这几下出手姿势闲淡雅致已极,但挥袖间即把三大高手扫入士洞中,他人长得十分修长,出手又轻描淡写,高雅非常,瞧得李布衣为之心悦诚服。 傅晚飞拍手笑道:“好哇,你们名字倒没叫错,这回真是醒冲、席壮、陶早!” 他故意把他们名字说成谐音的“横冲、直撞、逃走”。 赖药儿像全没动过火儿,袖子一展“唆咳唆”连响,断量折量全射了出去,往土洞里笔直投去,边道:“东西还给你们。 只见飞量直往土洞投落,便传来:“哎呀!“哎唁!“哇地!连声,但听矮鬼道:“好痛啊。 胖鬼雪雪呼痛边骂道:“还没轮到你说话!矮鬼道:“我刚才少讲了一句。 瘦鬼道:“你们有完没完?可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三人边骂,声音渐沙哑难辨,敢情是知非赖药儿之敌,在原路潜逃回去。 赖药儿笑道:“别理他们,请进屋里。 傅晚飞背着李布衣、搀扶张布衣,进得屋里。鼻际使闻着一种淡谈的药香味。 傅晚飞素来至怕吃药,却从来未闻过如此好闻的药香味。使他心忖:假使世间真有如此清芬好闻的药材。叫他当饭吃又何妨! 走进了茅屋,只觉得甚为宽敞,地上晒了些枯花似的药材,倒不见着什么研药的器具,也无药埋、药罐、药锅等东西。 赖药儿请三人在一张甚为干净、雅洁的木桌边坐下,向内叫道:“阿凤、倒茶。 后头有人隐约应了一声,小狗竖起了耳朵。很快乐地蹦跳到后面长廊去了。 这茅舍窗明几净,给人一种甚为明净宁诅的感觉,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向东靠门处,有七八十块小木牌,傅晚飞初以为是供奉神主牌,但仔细一看,只见牌上有一行大字。 写着一人的外号姓名,旁边还有数人,甚或数十人的细小名字,傅晚飞心中大奇,不禁问: “这是供奉些什么呀?” 赖药儿脸色稍稍一变,没有立即作答,傅晚飞看了几人的名字,什么“金刀奇侠”萧君雨、“九死一生”唐家秦、“桐城金钩”营侠心等等,他都觉得很熟,似曾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谁。 直至他看到有一个木牌上原笔写着“哥舒天”三个字,傅晚飞震了一震,脱口问:“天欲宫副官主哥舒天! 李布衣即向赖药儿道:“我想见一见我那位朋友,他的伤势不知怎么了? 赖药儿站起身来,向内走去,淡淡抛下一句话:“这个容易,我再替他上一次药,你们再进去看他。” 傅晚飞仍是奇道:“这儿怎么会有哥舒天那大恶人的灵位?” 张布衣也沉声接道:“也有刘谨的。 傅晚飞闻言又吃了一惊,刘谨是当朝阉党之首,贪污勒索,系人放火,不但无所不为,简直无恶不作。 李布衣低声道:“你们有所不知,赖药儿的尊上也是名医,叫做赖愁子,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救人不论出身,当年刘谨重疾,也是他一手救活过来的…” 傅晚飞忍不住道:“刘谨那种贻祸千年的家伙怎么能救! 李布衣叹道:“便是了。后来刘蓬恩将仇报,向赖愁子讨长生之药,唉,这世间哪有长生之理?刘谨藉故抄斩赖愁子,还要赶尽杀绝。幸而赖药儿逃遁三千里,受木栅里这一带归隐田日的高手所救。从此隐居于此。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3 这些他们心里也想到了,可是也没有说出来,同时心里都安慰着自己:李布衣他们不会是这种人,一定有什么事,把他们耽搁住了,位他们不能来了。 世间正有一种人,宁可相信朋友的好处,也不肯承认朋友的缺失,这种人员然也许聪明绝顶,但也难免欺骗自己。 只是人世问着没有这种信任,还要朋友来做什么? 四人放开了紧握的手。各自往他们选择的“归宿”走去。 枯木道人选“木阵”,除了他跟农叉乌本有私仇外,以个性。武功论,他也非选木阵不可。 飞鸟道人选“火阵”.他本来选的交手对象是王蚤。可是王蛋已死,以他火爆脾气,他还是拣上了火阵,对抗年不饶。 白青衣则选上”水阵”.虽然他并不知晓水阵主持是谁,但“水阵”之前,却写上了“白青衣”三字。 这分明是摆明了的挑战。 叶梦色自度自己未必闯得过五遁阵,所以她选了第一阵:金阵。 金阵是柳无烟主持的,柳无烟是一个巧夺天工的金匠,也是一个武林中打造兵器与暗器的名家,可是这些对叶梦色而言,已并不重要。 一个人把生死都不放在服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她走人金阵。也没在意些什么,只觉得四周金光灿灿,也没理会。 可是首先映人她眼帘的,不是金,而是水。 金属般的地上,有一滩水,水质甚清。 叶梦色走近去,忽觉强光眩目,定眼一看,竟然看见了自己。 她吓了一大跳,敛定心神,知道看见的原来是地上水影照出了她的轮廓。 但令叶梦色惊怕的是:她的脸颜是金色的。 叶梦色是个极美丽的女子,有做艳寒霜之绝色,她此刻虽已怀求死之志,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响着:李大哥会不会来看我呢?李大哥赶不赶得及在我未咽气前看我呢? 我死了李大哥会不会伤心呢? 叶梦色心里既有这种隐约的念头,她就极不希望自己死得难看:其实一个人临死前照理对自己的容貌不会太注重,但美丽的女子例外。叶梦色是美丽女子。 她从水影里照见自己的容颜竟然是金色的,这在她心中所生成的冲击之大,是莫可言喻的。 金色映在她的花容月貌上,变作一种极其凄厉的形象。 就在她一惊的刹那,水中的映象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灿亮强烈的白光,射人叶梦色的眼帘里。 叶梦色一双明眸,一时无法睁开。 同时间,三支长矛,闪着金光灿烂的奇光,直射叶梦色背后。 叶梦色的身于忽如燕子掠空,斜掠而起,剑向一座储红土质小丘刺去。 她虽闭上双眼,但听风辨影,知晓三支长矛,是发自这矿质的丘陵里。 叶梦色这一剑刺入丘陵,“哨”地一声,似刺中了什么,但叶梦色已无暇理会。 因为那三柄长矛,竟似飞蛇一般,兜转回来,追击叶梦色! 叶梦色长剑迅速抽出,瞬息三闪,在三柄金矛上拍了三下。 金矛被叶梦色拍落地上,但三柄长矛矛尖,“呼、呼、呼“三声,脱离矛柄,急射叶梦色! 这种情形,就像是壁虎掉了尾巴吸引住敌人的注意而趁机溜走一样。 这下变起邃然,叶梦色已不及回剑封招,足尖一点,人已倒后飞起,三柄矛尖仍然贴胸急射,叶梦色倏然乌发一沉,身子在空中成横一字形,像一片柳叶飞到水平的弧度,三点矛尖,贴着叶梦色的发丝、鼻尖射过,直没人半空,尖嘶这才响起。 叶梦色在半空轻俏的身子一弹,飘然落地,一甩长发,才舒一口气,忽听尖响又近,原来三点矛尖,已脱离矛柄,陡炸起火花。又射了过来。 这次叶梦色已及时出剑。 她掌中忽然闪起三朵剑花。 三点矛尖被拨落,刚掉到地上,忽听“噗、噗、噗”三声,矛尖裂开,竟射出六枚钢梭,叶梦色一振长剑,剑花六现。又击落六枚钢梭。 不料钢棱一落,又裂为十二支长针,火花眩目中,射向叶梦色。 叶梦色忽然变作一朵花。 剑花。 阳光。水光映在她剑上,亮光更甚,而她的容颜在强光中更加俏煞。 剑花大盛,所有长针被击落。 长针落地,针管裂开,铁砂射出,发出紫青色的火焰,雨点般打向叶梦色。 叶梦色从未料到三根长矛,可以化作如许多复的兵器与暗器。铁砂虽然密得猛烈,但是叶梦色手上的剑,发出白得似五一般的渗渗寒气,这一种至寒的剑气,竟使所有的硝百,都在叶梦色身周三尺外.元力垂掉于地。 叶梦色在剑芒中,寒意把她脸容映得更白,她自己也像受不拄剑气之森寒,微微颤抖起来,肤色起了一种令人疼的白皙。 白芒更盛,叶梦色看到自己。 她看到几个自己。 在她身前身后身侧,有几滩水,照出她自己。 水光竖起,原来是镜子。 镜子映着剑光,灿眩了叶梦色的眼睛。 叶梦色一甩头发,发丝披在脸上,她以皓齿咬着发丝,透过发丝看出去,就像过滤了激光,使得眩目的白光不再眩目。 她清清楚楚看见二个一大一小的金色轮子,咕噜咕噜的向她滚沿过来。 叶梦色在发丝里的明眸。定定望着轮子。她不知道这一大一小的金轮是做什么用的。 一一一难道金轮里会跃出一个怪人? 大轮于是纯金属打造的,有毅、辐和揉,即是车轮中心有窟窿可插轴的地方,也有从轮边向轴心集中的直条以及轮子周围的框子。小轮上的揉是齿轮,如锯齿叶状一般,滚动的时候,两轮间连着曲柄的掉枝,从一个运于传勒到一个滑块,像两只圆形的。一大一小的辘辘,呼哈哈的滚至叶梦色身边。 叶梦色没有出手,以下变应万变。 不料这一大一小两个轮子,直似被她手上剑光所吸,迅疾滚了过来。 这滚动发出巨力,巨力推动大小双轮,使速度加快,又再产生大力,叶梦色不敢樱其锋锐,忙飞身而起。 这时大轮揉周。忽然弹出弧形的利刃,而小轮锯状齿轮。也突出黑突突的尖棱,叶梦色才飞落丈外,双轮似被剑光所吸引一般,又疾滚去叶梦色处,叶梦色又再闪避,如此数次,大小双轮滚动后愈来愈快,所带起的力道也愈来意大,叶梦色白皙的秀额上已冒起了细小的汗珠。 ——再这样下去,轮子借物理上的力量,无穷无尽,自己的气力可要耗光。 一一一不行! 叶梦色骤然出剑。 她决定要以凌厉的剑气先摧毁这大小双轮。 不料她一剑,刺入轮辐,但这打铸的金属甚是诡异,叶梦色只觉剑上斩着硬物的感觉,反而双轮所带起滚动时的大力,一遏阻碍,竟顿时产生了十倍以上的巨力,这股大力,几乎立即令叶梦色手上的长剑折断。 叶梦色十分珍爱这手中剑,情急之下,连忙松手,长剑登时被大小轮夺在揉下,而这一对奇诡的轮子这才止息了滚动。 第三章 水和火 叶梦色长剑已失。 她看着这一对匪夷所思的轮子,忽然想起南北朝时代的祖冲之,慕三国请葛亮制造木牛流马对阵,因而制造了一辆车子,里面装了机械,不靠风力、水力,亦不需人力,就能发动自如。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4 李布衣一见这块石头;脸上的神色,就似同时看见三只狮子头上有四头恐龙一般。 那一块小石,小如樱珠,呈六棱形,光彩微茫,五色果然,透明可喜。 李布衣讶然道:“是泰山狼牙岩,还是上饶水晶? 何道里道:“是峨嵋山上的‘菩萨石’。李布衣清楚记得寇宗爽的《本草衍义》有提到:‘菩萨石出于峨嵋山中,如水晶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并有称之‘放光石’:放光石如水晶,大者径三四分,就日照之,成五色虹霓…”。 但在何道里手中的“菩萨石”.透明晶亮中又散布着诡异的颜色,显然经特别磨硕过来。只见何道里把石子水晶迎着阳光一映。虹光反射。光霞强烈,暴长激照,金星齐亮,射在李布衣身上。 李布衣只感到身上有一道比被刀刺更剧痛的光线,耀目难睁。忙纵身跳避。 只见地上被这一道强光,割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李布衣此惊非同小可,想掩扑向何道里,但何道里只须把子腕一击,强光立移,继续如刀刺射在李布衣身上,无论李布衣怎样飞闪腾挪,纵跃退避,那道七色光花,精芒万丈,辉耀天中,附贴在李布衣身上,如蛆附骨。 李布衣感觉到自己肌肤如同割裂,比尖戟割入还要苦痛不堪。 这土阵里只有二处因角度之故,强光照射不着,一处就是“坐地”,已为奇石所据,另一处便是“‘胜地”,亦为何道里所占。 李布衣情知身子只要一被强光所定照,便像土地一样被割裂。他的身子忽然一弓,一弓之后,是一个大舒展,何道里认准这一下,以内力借菩萨石为媒,借阳光热力射向李布衣。 只是李布衣这时手上已多了一物。 透过菩萨石强光,射在李布衣手的事物里,突然更强烈五、六倍,折射回来,射在何道里身上。 何道里身上立即冒起一阵白烟。 他反应何等之快,立即捏碎了手上的石英! 饶是如此,他身上也被的焦了一条如蜈蚣躯体一般的黑纹。 何道里边才定睛乍看清楚,李布衣手上拿着的是一面凹镜。 凹镜聚阳,热力可以生火,菩萨石把太阳的热力射在凹镜上。便以数倍热力,反射回来,要不是何道里见机得早,捏碎水晶,只怕此刻已变成了个火球。 李布衣立刻趁此反攻。 他掠向何道里足有一十六丈之遥,李布衣一掠五丈,足尖一点,准确借力再纵,不料不但没有跃起反而下沉。 原来地上不是实地。而是浮沙。 他运力正图拔起。但反而加速下沉的速度。 浮沙转眼已过膝。 李布衣深知一旦被这浮沙埋入。就算武功高如昔日立燕秆徒、李沉舟、萧秋水,也一样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何道里一面咳一面笑道:“怎样?” 李布衣冷冷地道:“什么怎样?” 何道里道:“下面的滋咪怎么样?我真羡慕你,马上便可以体验到。 李布衣道:“我知道你比较喜欢看人死。 何道里笑道:“人说美女的样子最好看,殊不知人死的样子最有意思,一千个女子中,总有一、两个姿色不错,就算青春易逝,起码也有一、二十年的光景可瞧的,但死的样子,只有在濒死前的一刹那最好看而且一人只能死一次,所以说,美女易看,死人难求。 他咳着说:“我是说,布衣神相被泥淹过口鼻时的一刹那,到没顶为止,是天下难得的奇景,五千两一次我也要看。” 李布衣淡淡地道:“没想到我生前没人注意,临死才有人欣赏。他说这话时,泥泞已及腰身。 何道里看着泥泽的高度,嗽笑道:“所以我能算是李神相的知音。 说着他突然扬手一掌,劈空打去,一面笑说:“一个知音要杀一个知己,从来都不会给对方再有机会对付自己,只怕他死得慢而已。 第六章 金和火 这一掌破空劈至,李布衣无可闪躲,只好发掌迎击,这一击。何道里只微微一晃,李布衣却身隐泥淖,已及胸部。 何道里颇为满意地道:“看来再多两三掌,那难得一睹的光景就快来临。 李布衣心里何尝不急?他因急于反攻何道里,失足隐于泥沼。愈是用力,愈发速下沉,除非轻功高如白青衣,否则纵有盖世功力也一样无法自拔。 何道里笑道:“人不面对死亡,死亡不算什么;人炔要死才怕死,我让你快点死。你就不会怕了。 说着又凌空发出一掌。 他出掌的时候,手呈淡银色,像一柄磨得锋利光滑的钢刀,出掌的时候,隐隐带着刀风。 李布衣再接一掌。 他这一掌接上,泥淖已隐至他的颈部。 何道里却“咦”了一声,道:“李神相的内力,怎么如许不济!一定是伤重未愈,就来闯关了。啧,啧,啧,可惜,可惜。” 说着又扬起了手。发出了第三击。 李布衣只好竭力抵挡,相以掌力回去,突然之间,眉心穴一阵热辣辣的冰寒,自玄关冰寒直沉任脉,而照流连接督脉,两股异流迅速周折一大周天后,在带脉合流为一,在冲脉化流为劲,李布衣本来一掌拍出,竟两掌这易为指,“吱”的一声,指风破空而出,射向何道里如同刃风的掌劲。 指风本来甚为轻微,一旦遇上凌厉的掌风,骤改为锐劲,“波”地一声,戳破掌风而入,何道里在先前第一掌里,试出李布衣内力不过尔尔,心中有些惊奇,在第二掌的时候,使探出李布衣负伤非轻,故无法聚全力以抗,眼见要大获全胜,没料到在第三掌里,李布衣的掌风忽易为指,而且这纯存、深宏、寂穆、敌强愈强、参透禅机,妙悟自然的指风,与李布衣的掌功,大不相近,何道里一怔之下,指风已破掌风,直逼聚门。 何道里应变奇速,左掌叠在右掌之后,右掌掌心外吐,左掌掌背格在额前,“啪”的一声,指风射人他掌心内。 何道里右掌已运聚全力,抗拒指风,左掌又加以支撑,但那一缕指风,连闯三关,所发的破空之声一次比一次更烈,何道里接下一,指,只说了一句话: “一禅指!掉头就走。 “一样指”是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为天下武林圭桌;少林一门之中,也仅有三人能使。 李布衣当然也听过一样指这种武功,但他不单不会使,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 但他却发出了那一指。 李布衣到现在才明白:惊梦大师为什么在他人阵闯关之前给了他一指,而在发出那一指之后又似全身虚脱、枯萎了一般。 因为惊梦大师旨意不在考验他有无能力闯关,而且借考较之掩饰,给予他闯关的力量,原因当然是他看出李布衣身上重伤未愈。所以一旦遇险,李布衣运聚全力之际,那”一禅指”的功力破空而出,替代了李布衣本身的力量,击退了敌手。 何道里虽然接下了这一指,但是“一禅指”之指力,还是透他手心再转达他掌背然后击在额上,何道里一时天旋地转,惶然败退。 何道里只求先退。他算准了李布衣还要逐一闯木、水、金、火四关,就算他闯得过,自己那时已恢复原状,仍然可以跟李布衣再决一死战。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5 第 四 部 仁心仁术 第一章 卖娘救祖 “神医”赖药儿带着傅晚飞和唐果,到了江苏句容一带的须脚城。 赖药儿是为采几种极珍罕的草药一路寻来的,唐果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机警精灵,一向都是由他随师远行,照料起居饮食。 傅晚飞则是给李布衣“赶”了过来的:李布衣仍在天祥养伤,他要傅晚飞趁这段期间跟赖药儿学点“济世救民“的本领。 赖药儿、傅晚飞和店果这一路来到须脚城,正是午牌时分,时近仲秋,天气凉爽,行人往来熙攘,一派繁忙景象。 忽见城楼下,有一个衣服破烂、满面泥污的孩子,双手里拿着两支竹竿,竿上横晾着一面白布,白布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卖娘救祖。 傅晚飞和唐果脸上都闪过一片狐疑之色:卖儿救父倒还听说过,这孩子却卖亲娘?亲娘是怎么个卖法?卖了亲娘又何以救祖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赖药儿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只见那孩子比唐果年纪还小一点,泥污的脸上五官却长得十分清秀,鼻孔挂着两行鼻涕。 唐果“啊”了一声;道:“他是青龙帮的。” 傅晚飞常常搞不懂这刁钻的伙伴说话的意思,便问:“什么青龙帮的?” 唐果指指自己的鼻子,“呼”的一声的把两条自鼻孔垂挂下来的“青龙”又吸了回去: “我就是青龙帮的帮主。“青龙”指的就是他捍不完、拧不掉的“鼻涕”。 傅晚飞登时不再理他,俯身问那小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两只乌灵灵的眼珠眨了眨,却摇了摇头。 傅晚飞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小孩还是摇头。 傅晚飞简直没有办法,只好问:“是谁叫你这样做?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听不懂他说什么。 唐果用拇指往左鼻翼部位一捏,”唆”地把右边“青龙”全吸了进去,走过去,没好气的向那小孩子喝道:“叫你爹爹来见我! 小孩震了一震,嗫懦道:“我爹…早死了。 唐果没等他哭出来,又老气愤秋的道:“刘老板我昨天还见到他,他欠我四文钱,怎会死了! 小孩子慌张地道:“我爹姓闵…不是姓刘…” 唐果即截道:“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闵…叫闵财福的小孩忙分辨道:“我不是闵财福。我叫闵小牛” 唐果转向傅晚飞,用一很大拇指在右边鼻孔上一捏。“呼”地又把左鼻孔的“青龙”吸了回去,摆出一副看到一个蠢材练写了十天“一”字还不会写一样的神情对傅晚飞说:“他叫闵小牛,你还要问什么?我替你问,包管有问必答。 傅晚飞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除了壮得像头牛外,他向来都以为自己聪明得像头狐狸。 可是在这个比他还小五、六岁的大孩子唐果面前,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好像海龟在沙滩严严地埋好了刚生下来的卵,却是全给人看在眼里一般笨拙。 赖药儿这时走了过来,他极高,所以蹲了下来,但蹲下来还比站着的小孩子闵小牛高上两个头。 赖药儿柔声低沉的问:“闵小牛?” 闵小牛有些畏缩的眨了眨眼睛。 赖药儿温和地道:“为什么你要卖掉妈妈?没料到赖药儿一问这句话,闵小牛的眼泪.就往脸上淌,使得泥污的小脸,淌出两道干净的白痕。 赖药儿立刻就说:“我要买你妈妈,快带我去。 闵小牛收起竹竿就走,赖药儿、傅晚飞、唐果跟着闵小牛瘦小伶仃的身影,转过许多街许多巷,转入了一处布满污枫、破漏龌龊的贫民窟。 这贫民窟聚居之所,破烂不堪,有的仅是几块破木板遮挡着便算是“屋子”.有的只有几堆干草,从草堆的裂缝望去可以看见谁家姑娘在洗澡,屋角巷尾零星坐着些蓬头垢脸双眼发呆的人,屋里层外倒是挂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大部从街头巷尾拾回来,在这贫民家里仍大有用途;打骂孩子声音不断传了出来,四周弥漫着一股霉味,贫民住的地方,是有钱人蹲在茅坑里也想像不出的情形。 傅晚飞不小心踩了一脚大便。 他“吐”了一声,赖药儿的眉心一皱,正想开口,那小孩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间木板屋前。 这间木板屋在这贫民窟里,算是较“完整”的一家。至少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不过,那茅草铺的“屋顶”。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怕比一张席子盖在上面的用处还要少。 木板门.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五十文”三个字。闵小牛也在此时伸出了手掌。 赖药儿怔了怔,立刻就明白“卖娘”是怎么一回事。 他立刻掏出一角碎银,放在小孩子手心里,这小孩子仿佛没有见过真银,侧了头在看,赖药儿道:“这里不止十个五十文钱了。 然后对唐果与傅晚飞说:“你们在此等一等。 唐果大声说是,傅晚飞却不明白。 赖药儿转身推开了木门,不料门是要向外拉的,这一拉开,便撞到对面那家木屋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响,两屋之隔,至多仅容一人,狭厌情形可想而知。 傅晚飞搔搔头问:“我们为什么不跟赖神医进去? 唐果叉着腰,斜瞪着他好一会,才问:“你是人还是裤子?” 如果唐果间他“是人还是猪”或其他动物,傅晚飞情知对方旨在讽刺自己,一定不会相答,但如今唐果这一问来得古怪。傅晚飞只好答:“当然不是裤子。 唐果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道:“通常这种地方这样子的情形。连身上穿的裤子也不能带进去,你是人,又怎么能跟着进去!” 傅晚飞还是不明白,所以吓了一跳道:“难道里面的人不是人? “就因为是人;”唐果叹了一口气道:“是女人。 傅晚飞这才开始有些明白了。 赖药儿推开门,走了进去,鼻子皱了皱,因为他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穿着白色宽松的袍子,背向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仿佛受惊似的震了震。 赖药儿忽然觉得好静。 其实在这贫民窟附近,狗吠猫叫孩子哭破樽烂罐在敲得登冬响,绝对不会有“静”的感觉。 可是赖药儿一见那女子,便有“柔静”的感觉。 许是屋里的光线并不充足吧,当赖药儿的眼光落在那女子藏在宽松的袍子里柔美的曲线时,视线一直没有转移。 只听那女子极力用一种冷漠的语音道:“钱给了?” 赖药儿不作声,走前去,默默的脱下鞋子,那女子忽道:“这里还不及你鞋底干净。 赖药儿望着那女子黑绒丝缎一般的乌发,心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奇怪的是连这冲动的感觉都是“柔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女子似乎又微微一震。半晌才道:“我不能这样做。又能做什么?”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5 天威 6 结局 因为鬼医诸葛半里已倒了下去。 他虽然精通医术,但在刹那间心房挨了四刀,他也只有立即身亡。 他最后一个动作,是在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他伸进去的手是干净的,掏出来时却是红的。 他最后一句活,是茫然地叫了一声:“娘…” 他临死都记挂着:他的母亲会不会被医好,这是他最大也是最后的遗憾。 乌啼乌待弄清楚鬼医真的死了,大喜呼道:“我们杀了他了。我们杀了他了! 沙蛋蛋也兴奋地叫道:“鬼医给我们杀了——”忽然喉头一甜。一股热流往喉上直冲,他的嘴也几乎是决堤而崩的一张口,喷出一蓬血树。 原来诸葛半里濒死前的一掌,力虽近竭,但却巧妙地震断他五脏六腑里的血脉,他只觉掌力不重,未曾运功调息,因杀死鬼医而心头一喜,登时血气资腾,自震裂处决涌而出,血流了一地。 沙蛋蛋嘴里吐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地上,但他的脸色比纸还自。 茅雨人一见,脸色也跟死人差不多。 因为他也中了鬼医一掌。 本来他以为鬼医是强弩之未。挨他一掌也不过一时闭气目眩,谅下致如何;而今眼见沙蛋蛋吐血身亡,他的喜悦兴奋全化作魂飞天外! 他立即动功调息,除了发现气息有些不调匀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乌啼鸟见这个“老拍档”忽然变了脸色,瞑目运气,奇道:“你做什么…”话未说完,骤然觉得刀风扑面,暗器纵横,但又什么兵器、武器都看不见,要躲、也无从躲起! 要是刀锋暗器都是向他身上招呼,乌啼鸟是决躲不开去的。 不过刀锋。暗器,是互攻,而不是攻向他。 使刀的人是展抄。 他的刀是透明的。 飞鸟因闪躲强烈的刀风,己撞破了房门,退入房间。 唐果在地上一连串翻滚。已到了展抄背后,人还未站起来,暗器已经出手! 他的暗器也是透明的。 展抄看不见唐果所发的暗器,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发出那么可怕的暗器,但是他听见暗器微弱的破空之声。 他已来不及闪躲,回刀出刀,砍向唐果。 他的刀唐果也无法闪躲。 所以在这电闪星逝的刹那.展抄中了暗器,唐果中了刀。 唐果中了刀,跳起,又跌倒。 展抄中了暗器,举刀,再砍。 唐果已无法闪躲。 飞鸟大喝一声,双斧劈向展抄背门。 展抄的姿势突然变了,砍向唐果的刀已在飞鸟肚子上扎了一刀。 这一刀任何人受了也得肚破肠流。 可惜这一刀是扎在飞鸟的肚皮上。 飞鸟的肚皮是他一生功力所在,展抄这一刀,只能在他肚皮上增添一道白痕。却没有令他受伤流血。 展抄一刀命中,见飞鸟不伤,震了一震。 如果飞鸟能把握这个时机反击,展抄只怕难以抵挡。 可是飞鸟瞥见倒在血泊中的唐果,他知道唐果是因为要解他困境而被展抄所伤的,但他忘了自己把守的要阵,扑向唐果。 展抄大喜。冲入房门。 正在这时,一个蓝衣高瘦人影正好掠了出来。·展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横扫。 蓝袍人冷哼一声,一扬左袖,把他连刀带头,罩在袖中,右袖水云般舒卷而出,把正占尽上风的农叉乌拦腰卷住,双袖同时甩出,“呼、呼”两声,展抄、农叉乌一起被摔飞出去,撞破石墙,跌出屋外。 这蓝袍人正是满头银发的赖药儿。 乌啼鸟一见对方举芋间连挫已方二大高手。心知不妙。不敢恋战,拔足就跑。 茅雨人一见乌啼鸟撤腿就走。他也跟着就溜。 不料他才提气开步,忽觉喉头一塞,眼前金星直冒,脚步跄踉,赖药儿一见即道:”你不要跑一一一”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茅雨人以为赖药儿要来抓他。死命提气掠出。 这一掠丈余,丈余之后,“叭”地栽下地来,双眼突凸,脸色紫涨,已然咽了气。 赖药儿叹道:“你的气脉已全给人封断,若静下来好好养气。一、两个月可复原状,你这一跑——”他却不知道那是“鬼医”诸葛半里被暗杀前濒死反击所致。 这时,敌人已尽皆退去。赖药儿也马上发现倒地不起的唐果和气绝的鬼医,以及受伤的飞乌及傅晚飞。 赖药儿一下了便分辨出唐果受伤最重,立即替唐果治伤,神色凝重,嫣夜来见赖药儿,白发散乱,脸上又增添皱纹沧桑,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心里一疼。 赖药儿道:“这些人,手段也真卑鄙…刚才替吕仙医开脑救治之时,若给他们冲进来,可真不堪设想。 飞鸟大声问:“吕仙医怎么了? 只听背后一人道:“放心。吕仙医就要来了。语调虽然高兴。但也颇为疲倦。 众人回首,只见是神情颓顿的李布衣、他汗湿重衣,医疗对他而言,远不及赖药儿来得从容。 嫣夜来喜道:“这就好了。 赖药儿道:“毒质已然取出,吕仙医正由余忘我料理,一会便无碍了…这都是布衣神相的功劳。 李布衣呆了一呆,笑道:“我有什么功劳?刚才只把我直吓得子忙脚乱,吸血、止血、输血等工作都没做到,赖兄是挪榆我来啦。 赖药儿道:“非也。若不是你在开刀前指出吕神医脑后有主高寿的‘双龙骨’.我可对这次没那未有信心,这…影响颇大。 李布衣微微一笑道:“其实,后来因手术所需,要支起吕仙医的上身,近前一看,我才发现吕仙医脸部中亭之上和中亭以下,宛似两张不同的脸接驳而成,这样的脸型,通常是要历一次大难,或经一场九死一生的风险,或瘫痪在床上、长期昏迷、长时间囚禁之颓的经历,而又重获新生,…我发现的时候,手术已大致无碍,这都是事后孔明,贻笑大方了…” 李布衣自嘲地道:“所以说相学这一门.还是有根多未确立之处。并非万能的,而且很容易受害观存在事实影响,甚至受假象蒙蔽,所以说,要在一个人贫病时看出富贵,何其不易,但在一个富人身上测出富贵,却是容易不过。事后说先知,其实自欺欺人,强不知以为知而已。 赖药儿道:“李兄客气。在未动手术之前,李兄以脑后有神骨作出评断,这点已是难能可贵,绝非讹言。” 李布衣笑道:“多蒙赞励;”语音一顿,道:“唐小兄弟怎样了尸赖药儿道:“他失血过多,伤了筋脉,不碍事的,二、三十大内不能动武,大致不会有问题。说到未句。语音突然沙哑了。赖药儿想清清喉咙,却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鲜血,忙运气调息。强自咽下。 李布衣瞧出赖药儿神色不对,忙道:“你怎么了?可不要太累…”他也忽然发觉,赖药儿竟在片刻间”老”了许多。 赖药儿的功力何等高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运功一转,咽下血气,长吸一口气,目光一落,向嫣夜来注问道:“闵老爹和小牛呢?” 嫣夜来听得心里一阵亲切,道:“在战斗之前,傅兄弟己把公公和小牛移到南厢了。这时火势早已被傅晚飞嫣夜来扑打熄灭。只余浓烟。 赖药儿道:“可别吓着他们了。 傅晚飞俯首向唐果关注地问:“你怎么啦? 唐果无力地翻翻眼睛。嘴唇袁动了一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傅晚飞激动地道:“唐小兄弟,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刚才的战局,如果没有你我们都…” 飞鸟也大声地道:“我的命,还是这小鬼救的,小鬼小鬼,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 唐果像要讲些什么,但软弱无力,发不出声音,飞鸟和傅晚飞看在眼里,更是急切。 赖药儿笑斥道:“唐果,别装死了,那一刀,还要不了你的小命,也没那未严重…” 说着音调也渐和缓,隐透欣慰之意:“你今天干得不错,救人而不必杀人。 只听唐果“嘻”地一笑道:“爹爹不赞,我自是无精打采,不能回话啦。飞鸟和傅晚飞这才明白原来唐果佯装伤重使赖药儿夸他几句,当下自是好气又好笑)。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温瑞安 《神医赖药儿》 第 一 部 取 暖 第一章 密云不雨 天空布满了密云,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堆叠到大边。时过春分不久,天气还是很寒的,此刻又近晚了,昏冥问有一种阴郁的气象,但始终欲雨未雨,欲雪未雪。 该到哪里去投宿呢?卜者背着包袱,撑着白布的旗杆,在这看来正蕴着一场大雨雪的荒地里,稍有些踌躇。 这时候,他便看到暮色灰蒙蒙处,有一点暖黄的火光。尽管火光很远,也很微弱,他心头也似被火光分沾得那点温暖了:晤,是旅人吧… 他往火光处觅去,看见一座残旧的破庙,火光的暖意更浓了。忽然问,他站住,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语也元从躲藏的杀气。他看了看天色,空气中有一些雨丝已透进他脖子里来。他伸出手掌,看了看掌心,露出深思的神情。 “要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他想,假使这荒地里旅人的每人,引他进入了命定的破庙,那么,这阴迢密布的雷雨,就狠狠地下它一场吧。 他大步走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几个人,或坐或卧。他才走到庙前石阶,占卜的旗杆上缠的铜铃,轻轻的摇了几下,一个样貌和气器字轩昂的中年人起身招呼道:“响,老乡,打哪儿来的,一起进来暖和暖和吧…”遂而看见来人的衣着打扮与那白布旗杆,怔了一怔,遂笑道:“原来是算命的先生…写什么…是布衣神相…,啊哈哈,占卜的先生请进来凑合吧。 卜者走到庙门侧边,拍拍衣服上尘沙,笑道:“如蒙不嫌,便打扰了。” 那中年人身边有一位妇人,低俯蛾眉,没有说话,她身边一个孩童,却以骨溜溜的眼睛打量他,旁边还有个老汉。 那中年人说:“什么话嘛?这庙又不是咱家的…这年头盗贼四起,饥民匪结,多几个人一起,结伴是最好不过的事。 卜者笑笑,把旗杆靠墙角放置了,这时,那妇人稍用眼尾瞥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就这样一瞥间,卜者心里也暗叹:这妇人好美;却还是没有把她容貌看清楚。 中年人笑道:“这是荆内。那妇人没有抬头,只是把衣袖福了福,算是行礼。 中年人用手拍了拍妇人身边的孩子,“这是小儿.叫石头儿。很皮。”然后指了一指那老汉,说:“泰伯,我当他是长辈。 那老人慌忙道:“我只是奴才,主人一直待我好。 卜者笑笑,将包袱担放下,整理东西,中年人谈话的兴致倒是颇好,问道:“你一人出来郧阳么?…“举目见卜者布旗杆上写“神相李布衣”,也没看下联,就笑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相卜者,听说灵应异常,直如神仙转世,丈才武功都很不凡,就叫做李布衣,哈哈…一下子,各地都出了数不清的‘布衣神相’。人人都叫李布衣,也不知哪个是真,到底有没有真的…”中年男子越说越开心,抚腹长笑,那少妇用手碰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悦,也提醒她丈夫顾虑到人家。 那中年男子也觉得自己未免无札,稍微收敛了一下,笑问:“先生尊姓? 卜者笑笑:“姓李。”他正找到一块较无尘垢处傍火盘膝坐下。卸下行囊。 那中年男人眉开眼笑:“果真姓李?又想笑下去,并想逗妻子一齐笑,可是妻子不笑,还白了他一眼,他也笑不下去了,说:“我姓项,叫项笑影,就是喜欢嘻嘻哈哈,一辈子无所谓,也不知死里逃生了几次,也挺快活的,只要小意对我好,三口子在一起。其乐也融融…”说到这里,他生怕卜者不知,补充说:“小意就是荆内。 少妇薄嗅含羞地横了她丈夫一眼,似怪他多事,把什么东西都向外人说出来,又似有些不安。卜者笑道:“项兄妻贤子孝,自当欢喜。 项笑影笑着摸摸肚子:“是啊,”映着水光端详卜者,微讶道:“兄台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当起跑江湖看相的来了?是真的姓李吗?” 卜者微微笑道:“不仅姓李,恰巧也叫布衣。 项笑影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李兄弟的金字招牌。我不该问的,真是该骂,你知道,我这天生下来命福两大,凭一口气挣回来的,不大相信命运这回事。…不过李兄前来躲这场雨,倒让我这饶舌的人舒快多了。 那小孩子瞪起回溜的眼睛,跑到他面前,问:“你是谁?怎么上街带铃挡?”众人都笑了。 卜者李布衣笑着用手拧一拧孩子的脸,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红扑扑着脸。天真可爱:“刚才都说了。叫石头儿呀。,李布衣笑着拍拍他腮儿,眼光骤然触及小孩的额上,凹陷了一大块,还发出青黑的颜色,脸色一沉,问:“这儿,是不是摔伤的?” 石头儿把嘴儿一撇,摔开他的手说:“我可没顽皮,也没到处跑,你说石头摔伤,娘就不给石头儿玩去了。”一面说一面偷看母亲,看来他倒不怕父亲。 李布衣微微“哦”一声,正待有话要说,忽听背侧庙字梁柱的地方,一人漫吟道:“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李布衣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荷叶唇片的公子模样的人,倚在柱边,一副忧伤感怀的样子,眉字间又很倔傲。李布衣知他吟的是钱瑞文的《未展芭蕉》,如“东风”指的是自己,不悦之意已甚为明显,只见那公子身侧,有个童稚女,梳了四条小辫子,一直望着自己,眼睛活像水里的游鱼般,很是可爱。只听背后那少妇骂小孩子道:“小石头,怎么没规没矩的,可没有理睬你。 小孩无端受了骂,有些委屈,嘴一撇便想撒声哭,项笑影笑着拍抚着他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家乱说话,就别气拧。 李布衣笑问:“那位相公敢情是跟你们一道的?… 项笑影很高兴地道:”是啊,这两天才一道的。我们在山路上偶遇,您看,他一个人带一个小女孩,咱们夫妇也有一家人家、一个小孩,不恰好结伴而行么?天造地设哪里找啊?” 李布衣微笑向那公子:“公子怎么不过来一起焙烘?不是嫌我这个乡野粗人坏了公子清兴吧? 那公子淡淡地道:“浊世洪流何处去?世上粗俗人,何处没有?我都习以为常,你这算命哪里扰得了我?我会武功,要冷就冷,要热就热,不用烤火。说着神志十分傲慢。 项笑影将串着的烤鸡转一转,笑道:“这位公子叫湛若飞,武功也真好,年少艺高的,我小时也会两下子,就还不如他,所以那就乖乖的靠火边坐。 李布衣也微笑道:“那小姑娘呢?是湛公子妹妹吧?湛公子内力高,不必烤暖,小姑娘总要吧?” 项笑影笑道:“是吁,我也这般说。”回首向那小女孩招手道:“来啊,小姑娘,一起来烤火啊。”石头儿跟那小女孩较熟络,便想过去拖她的手过来,那小女孩固执地摇头,有些畏怯的望向湛若飞。 湛若飞神色冷淡,也不说话。 那少妇即是项夫人看不过眼,哺哺地道:“自己冻死不要紧。教小孩子也连累了,算什么才子英雄?” 湛若飞一听,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向小女孩道:“阿珠,去吧。”那叫阿珠的小姑娘就欢天喜地凑过来了。李布衣微感诧异。发觉湛若飞从来就没望过项夫人一眼。 项笑影笑着说:“不过,这阿珠小姑娘不是湛公子的妹妹。 李布衣有询问之色:“哦?…” 项笑影果然自动说下去:“我们听湛公子说,这小姑娘是一月前在一处被屠的村落中救得的,据说那村子里的人,因为朝廷来了个不知名的大官,对府里的娘儿厌了,役啥意思,竟到民间来恣意胡为,奸淫烧杀,边防军官江彬在那大官儿所过之处,将该地的人们杀尽,取其金银,一方面中饱私囊,一方面避免风声外泄,对朝廷有不良影响…” 说到达里。项笑影可有些激动起来了。摇着肚皮道:“我说,这些狗官,也未免大过分了…”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2 白青衣现在心都凉了。 连四肢都是冰寒的,那种感觉,就象是水里悠游自在的鱼儿。突然发觉河水结成了冰,而他则嵌在冰霜里。 白青衣向不怕水。在“叶梦色”的故事里,他曾以轻功把“千里不留情”方化我追杀于江心。所以他对水阵极有信心。 他一走进水阵。几乎就被那明媚的风光迷住。这一带傍近溪涧,两岩深绿,隐透清寒,涧水尤其急流激湍,在峭壁棱崖边形成天险,涧水排山倒海似的撞击着岩壁,声势如殷殷雷鸣,动人心魄。 这儿只有一条路,就是在沿峭壁而下,在涧水上浮出的小截岩石跳过去,只是涧水时急时缓,一旦没有算准水涨水退时间,以及跳不过这等距离。气力下继,甚至滑倒,便难逃坠落急涧灭顶之厄运。 时隐时现的岩块对开来时上峭壁,书着“陡崖跳浪”几个活飞如灵蛇般的大字。 白青衣微微地笑开了。 他吟道:“万顷江田一鸥飞;他三几下飞跃,已到涧中,一足立于滑岩上。又笑吟道: “亦欲举向风,独唱无人和。”上一句是自譬,以他的轻功,也着实没把这“陡崖跳浪”看在眼里,后面两句、听来雅致,但在此时此地吟来,已隐含挑战之意。 这时,一个非常低沉,但低沉中十分柔媚,听去十分舒服的女音道:“一别一百日.无书直至今。几回成衣梦,独自废秋吟。小雪衣犹络,荒年米似全。知音人亦有,孰若尔知心? 白青衣一听,宛似脑门受雷霆一震,又似冰水浇头,骛然一醒,几失足滑落深潭急流中。 他的脸色全白了,只喃喃地道:“小雪衣…你是…小殷?小殷!那低柔的声音道: “你还记得我?” 白青衣几乎喜极而位:“小殷!情怯!怎会是你,怎会是你。 只见前面一处三丈余宽阔的石台上,冉冉升起一个女子,衣白如雪,发黑如夜,白青衣一震再震,脱口道:“情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女子蛾眉含颦,星目流波,两腮间有一股淡抹如醉红,柔肌媚骨,玉态珠辉,柔媚的眼神和丰腴的体态,不是叫人动怜,不是叫人心碎。而是叫人禁不住欲和爱。 白青衣长叹道:“我以为…再也不会见着你了。” 那女子幽幽的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不是不见更好么? 白青衣一口气跃过三座岩石,说:“情怯,不是的,你,不同的。 那女子忽然低低抽泣起来,但抽泣间说话的声音仍是这般低柔好听,”我以为公子已忘了…忘了苦命女子殷情怯了…” 白青衣又踏过数块岩石,只差三块石岩,就到殷情怯立足之地,“情怯,再见你时,真的有些情怯…… 殷情怯噗嗤一笑。用袖端捂唇,娇柔说道:”公子,我是苦命女子…你结识过的红颜里,当以我最笨,不会纺织,不会唱歌,和着拍子跳舞时踩着你的脚,画眉时常把眉画得太租…与你相识的女子中,我的出身最寒微,你怎么还要记住我? 白青衣道:“红粉知音遍,我对你用情景深。” 殷情怯垂下了袖,美目含泪.朱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 白青衣一闪身,已到了殷情怯身前。 殷情怯不高,只及白青衣胸际之上,她害上的发丝,因风吹而微拂在白青衣颈上,白青衣情怀激荡,双手用力握在殷情怯双肩上,由于过于用力,殷情怯脸上有微微的痛楚,却更显得朝霞和雪。令白青衣生起神为之夺的心动。 白青衣虽比她高,但在她成熟而柔美的眼波中,却像一个妇人在看一个少年,有一种荡魄融心的风情。 白青衣的嘴唇微擦着她的额发,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殷情怯垂下了眼.但眼睛依然明亮,咬着唇,但嘴唇依然红彤:“什么为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了我?” 白青衣诗酒风流,拈花惹草,艳遇极多,已不以为奇,但是,他看到殷情怯的时候,她正在一个风月场所里,喝得大醉,哭着、闹着。笑着,洁白的胸襟敞开着,一群无行的公子哥儿,正在调笑着、猜着拳;在争谁先占她的便宜。 白青衣当时在场,很容易就打发了那一干浪子。 他把她揪到客栈房中,以冷水来浇醒这女子的醉意。 白青衣不是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不过,他不是趁人醉中占便宜的人,而且,他已从一个她的婢仆中探知,这女人是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子遗弃了。 他决心要她清醒,要她清醒后反省醉的代价有多可怕。 可是当她衣襟被水湿透的时候,他的心跳得比水花声还乱,她醉意未醒。倚身板墙上,颔微仰着,唇微启着,醉眼里有一种妇人看少年男子的融骨消魂。 白青衣立刻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定力,所以他立即要退离房中。 他退出去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抗力,他觉得他自己会终生后悔这个决定的。 但他还是决定退出去。 可是他在出房门之前,禁不住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眼望去,只见殷情怯粉滴酥揉,神倦欲眠,艳丽绝伦,玉骨冰肌,但双颊焚焚欲烧,春思欲活,发上还滴着水珠,白青衣也是欢场中人,立刻便知,刚才那班登徒子对她下了春药。 白青衣重骂了一句:“该死!但他这多望几眼,心拄微荡,只见殷情怯透湿的衣襟里,隐透着玉峰上两双暗红,接下去的事,白青衣已在狂乱里、迷乱中疏狂着,纵腾着,浑忘了一切。 他只记得殷情怯推他、抓他、骂他,娇喘微微,呻吟细细,推着他的肩膀一直哀吟般的说:”你怎能对我这样,你怎能对我这样…”这样一直说着,白青衣没有理她,也没有停下来。 等他能停下来的时候,殷情怯已梳好了妆,只见她容色丽都,雪肤花貌、俨然莫可侵犯,她梳了妆,望也没望他一眼,就端然走出去。白青衣叫住了她。她神色冷然的回顾。 白青衣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他昨天发生这种狂乱的事来,心中懊恼至极,只想待她醒后,百般解释,自己色令智昏。万般不是,又伯对方苦苦相缠。自己摆脱不了。 却没料到殷情怯寒着脸,冷然而去。 跟他发生关系的女子,莫有不情愿的,也莫有不顾恋的,只有生怕他不来,也有生怕他不负责任。 殷情怯却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昨夜只是春梦一场。 白青衣叫住了殷情怯,期期艾艾说完了昨天事情的始未,还未道歉,殷情怯就问他: “你说完了没?”便要离去。 白青衣见她容光照人,仪态不可方物,跟昨天一席恩情,千娇百媚,玉艳香温,微致风情;遇然不同,心中顿生爱慕之情,便与她说:“我是真的,你留下来。 殷情怯神色平然,只是道:“我留下来作什么?” 白青衣道:”你难道忘了一夜之情么?” 殷情怯淡淡地道:“那是醉后,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人生本就醉醒不分,你不必当真。 白青衣跳起来,大声道:”不行,不行!决不行的!” 殷情怯神色木然地道:“有什么不行?你爱过的女子,都照顾她一辈子么? 白青衣愤怒地踱步,气道:“你…不同的! 殷情怯冷笑道:“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一晌留情,醉里贪欢。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而已。 白青衣怒不可遏,“啪”地一掌,竟掴了殷情怯一个巴掌,在她上颊上留下红印,自青衣瞧在眼里,一阵心疼,孰指叱道:“你这贱女子…枉费我真心一片! 殷情怯举目望着他,眼眶里有一层蒙蒙的水意:“我是被人遗弃的女人…” 白青衣截断道:“我又是好男子么! 殷情怯垂了头,幽幽地道:“我出身贫寒…” 白青衣怒道:“把我白青衣当什么人了! 殷情法抬头,眼眶里的水影已挂到青腮边,说:“你说的是真?” 白青衣气得不得了,指着殷情怯骂道:“你你你,你当我说了一天假话么!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 3 但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自问:“若他这一击真能把殷情怯杀死,他会不会真的狠下心,去杀死一个女子? ——除非她先杀了白青衣… 他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目前最紧急的是先闯金、木二阵,如果白青衣已遭不测,那么这种不测决不能重演。 枯木在木阵中,在木制飞鸟、黄蜂、蛰虫的攻击之下.本来就难以幸免于难。 何况农叉乌也已经出了手。 农叉乌的兵器是一根木忤,长达九尺九,枯木的武器只是半尺不到的王管,但农叉乌却不能把枯木攻杀。 枯木虽然占尽上风。但每到危急,遇木鸟猛袭或木虫蜇噬之际,总是先一步在大灵盖一拍,然后硬掌一击,总能安然无事。 枯木虽败,但不倒,更不能置他于死地。 他一面奋战,一面冷沉地道:“农叉乌,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枯木冷然道:“我迟早会把你的树木一把火烧光。 农叉鸟阴笑道:“烧!烧呀,你不烧,我自己来烧。 只见他袖中一点星炎飞溜而出,沾着树身。立即蔓延。顷刻形成万木齐焚,烈焰冲天,酿致大灾。 只见火焰熊熊中,万木齐吟,飞灰浓烟,和着焚枝燃木,不断塌下,时传毕剥爆发之声,枯木神色中已没先前镇定如恒。额上汗珠不断淌下。 农叉乌怪笑道:“怎么?你本性属木,而今我反以火焚木,先毁木阵,可烧着你的本命元神了吧?” 枯木怒道:“你…你这不是木阵! 农叉乌嘿声道:“谁说木阵不能有火,本成火正是相生,我以火制木,是我的聪明、你的愚笨。 枯木叱道:“你——”忽被木鸟啄向肩膊,他急反拍天灵盖。但全无效用,肩膊被扯下一大块肉,鲜血淋漓。 一时之间,那些木蜂木虫,全飞袭向枯木道人,农叉鸟也全力反扑,却在这时,着火的巨木纷纷坍倒,只见一金盔甲人伏滚火头上,所过之处。火势大受阻碍。 农又乌怒叱道:“柳无烟,你要反了! 柳无烟在盔甲里沉声道:“金能削木灭火。你还是降了吧。农叉乌气得脸色都绿了,手一挥,木鸟木虫都向柳无烟袭去,们柳无烟在层层盔甲护罩之下,这些攻击对他而言,根本不生效用,反而一一被他击毁。 农叉乌突然向枯木虚击几招,人影一闪,闪入一株带火的茂叶巨木之中,摹然之间,火势大盛,火舌向柳无烟卷来,只听树里农叉乌道:“火可熔金,我先熔了你这个叛徒! 柳无烟虽有金甲护身,但在火势熔焚之中,既难呼吸,而盔甲渐热。出手也困难了起来。 忽见一柄如寒玉浸泉般的剑影,破木而入,登时把火焰压挫,一个如同寒玉般清艳的女子,在木影火摇中间人,一剑刺人巨木。 只听树内惨哼一声,一人捂胸踉跄闪出,枯木玉管一样,衣叉鸟急闪得快,但右脸鲜血长流,一目己被挑出,柳无烟急长身拦在农叉乌之前,道:“两位住手,请赏我薄面,不要杀他。” 枯木颓然住手,道:“我命是你救的,你说不杀,便不杀。” 农叉乌掩脸低吼道:“我道你为啥转了性,原来是为了女色…”他看到叶梦色和柳无烟一齐出来,便作如此推断。“我早知道你这小子吃碗面,翻碗底,不是什么东西,但宫主还是派了你守金阵。给你来这个阵前倒戈…” 柳无烟怒喝道:“住口!显然因为十分恙怒,这一声暴喝震得铠甲键然回响。 却在这时,地上忽裂了一个洞,柳无烟隆然而倒,掉了进去。 第八章 五行破五遁 柳无烟刚掉下洞里,奋力想以金坚之力破土层跃出,不料土地四合,紧紧压住了柳无烟,只冒出一个盔甲的头来。 柳无烟向叶梦色大叫道:“何道里来厂,快走! 枯木四顾道:“他在哪里? 叶梦色断然道:“我不走。”持剑前来,柳无烟暴喝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只听地底里传来几下干咳,隐隐有个声音道:“柳无烟,你果真是重色轻友。 “蓬”的一声。自地底里弹出一人,泥土自他身上籁籁而下,柳无烟拼力挣扎,要震开土层,那人突抛出一物,也没怎样使力,那物件“唆”地向柳无烟露出地面来的销盔迅速射去,宛似被一股大力吸去似的,枯木用王管一抖,“叮“地一声,那事物去势不休,仍投向柳无烟,”咋”地粘在盔甲上。 那事物附在甲上,柳无烟登时全身犹如被八爪鱼的吸盘吸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枯木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具顿牟,所谓”顿牟掇芥,磁石引针”柳无烟此刻全身销甲为之所吸,哪里还能作寸移? 这边叶梦色已与何道里交起手来。 何道里扔出顿牟后,一直激烈咳呛着,但却从容应付叶梦色的攻击。 枯木本来不拟参加闯“五遁阵”,其主要原因便是畏忌这个何道里,但而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挥舞王簪叱喝:“我跟你拼了! 何道里忽用手一指,道:“跟你拼命的事物还多哩! 枯木一看,脸如死灰,目瞪口呆。 原来在万树着火焚焰之旁的土地上,烟雾蒸腾,热焰幢幢,然而在腾辉耀彩之中,只见宫室,台观、城垛、车马、冠盖飞驰而至,而且尚有千百十人,全都黑皮红睛,白布披头,手执弯刀,威猛高壮,钢发铁器,向他冲杀而来。 莫说这一干事物凶神恶煞,莫可抵挡,单凭这种声势,枯木自度武功再高十倍,也同样生不了作用。 就在此时,他双足“涌泉穴”突然一痛。 他发现时已迟,只见上里伸出两只淡银色的手指。 枯木的自拍天灵盖的武功,可刀枪不入。气功不侵,但足底“涌泉穴”为其罩门,如今失神于眼前,底下竟为何道里所趁。 叶梦色本来全力对付何道里,眼前一闪,何道里身形往下沉去,叶梦色横剑抱持,以防何道里来袭,不料枯木已中暗算伏地。 何道里破土而起,咳着笑道:“只剩下你一人,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忽听背后有人道:“何道里,若我不发声就出手,你必然输得不服。 何道里目光闪动,道:“李布衣是背后暗算的宵小之徒么?” 他返身过去,就看到身上仍满是泥污的李布衣,道:“你脱困得好快。” 李布衣道:“你复原得也不慢。 这时大局已非常分明,李布衣闯过土阵,但何道里仍能作战。火阵年不饶已无作战能力,水阵闯关音白青衣与守关者殷情怯,相继失踪,木阵枯木和农叉乌俱受伤,金阵柳无烟倒戈,但亦被围。现在是何道里独自对抗李布衣、飞鸟和叶梦色三人。 以武力、道行论,飞鸟和叶梦色自然难以取胜何道里。 李布衣却能。 不过,叶梦色、飞鸟。枯本和柳无烟都不知道李布衣还患着伤,而他身上的伤是极不适宜动武,甚至可以说是不能动武的。 叶梦色一见到李布衣自火焰中走出来,就怔住了,千头万绪。也不知在想什么,但一直有一个意念很明确,那就是:李布衣已经来了,可是只要自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李布衣了。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小说 4 他望定女子。一字一顿地道:“你要及早给他医治。 女子哭泣道:“他…他便是贱妇的家翁…”赖药儿能从药味与病气里分辨出病症。 更勾起她的伤心怀抱。 赖药儿道:“那病人呢?” 女子咽位道:“交给鬼医了。 赖药儿道:“你求鬼医为你公公治病,鬼医便要你假扮卖身女子,来杀我了?” 女子已经坚强起来,道:“那孩子…小牛确是我的孩子。 赖药儿道:“鬼医扣住你公公,就算他不肯医,你也非如他所示杀找不可了?” 女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但我…我个知道你就是赖神医赖药儿忽问:“你公公会不会武功?” 女子低声道:“他…他不是武林人,他…待我很好…” 赖药儿道:“你为什么下交给我医? 女子一怔道:“可是…江湖上都传你不肯医…” 赖药儿道:“你公公又不会武功、我不愁把他治好了之后会作恶害人,为什么不医? 女子的明眸一下子充满了泪光。可是她紧抿着无血的唇,不让泪儿落下:“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赖药儿淡淡一笑道:“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女子颤了一颤,赖药儿把一张银票塞人她手心,一字一句清清晰晰他说:“我只要你告诉你的孩子,你拿了我五十两银子是替我缝补袖子,如此而已。 女子忍不住一笑,这一笑,泪珠便籁簌落到袍子上,晶莹而美,那慧黠而轻淡的笑容又浮现上面庞来:“哪有…哪有缝袖子要五十两…那么多的?” 赖药儿望着她,正色道:“因为他娘的手势,天下无双,本来值得五十两金子以上,但算便宜给我,只收五十两银子。 女子含泪的眸子微微瞟了他一眼.忽又忧愁了起来:“可是…公公还落在鬼医手上…“ 赖药儿问道:“鬼医在哪里?” 女子道:“在古亭山萝丝富贵小庄。 赖药儿脸色有些沉重:“好,我去会会诸葛半里——” 忽向女子笑道:“‘玉芙蓉’姑娘,还不肯让我知道你尊姓芳名吗? 女子红了脸,垂下了头,绯红之色直透上鹅卵一般匀滑而细长的脖子:“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我就是‘玉芙蓉’嫣夜来。 武林中出名的女子很多,她们大部有文才出众或武艺超群的丈夫,通常都比她们本身更有名。 相反的有名的丈夫不一定会有个出名的老婆。 “玉芙蓉”嫣夜来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嫣夜来是个女飞贼,当然是劫富济贫同时也济自己的贫那种好的女贼。 嫣夜来的丈夫闵良却一点武功也不会。 闵良也没有文名。 他只会做陶器。 闵良的父亲闵济辉是个一流的烧制陶器好手,闵良的手艺颇有骚浸然青出于蓝犹胜于蓝之势。 闵氏父子都没有名,那是因为他们精心制造的陶器都给一些名闻京府的人陶器家以贱价买夫,变成了他们的成品。 闵氏父子也并不想那么出名,他们只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烧制一些陶器的猜品便就够了。 闵老爹是个好人,他把他的好德性也正如制陶手艺一般遗传给他独子。 所以闵良也像他爹爹一样穷困。 闵老爹是个好人,平生做过不少好事,其中一件就是在嫣夜来母亲贫病交迫时收留了她,所以嫣夜来的母亲也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女儿许给闵老爹的儿子。 那时候嫣夜来不过十岁。 嫣夜来是在十一岁的时候,才遇上女剑侠方兰君,教了她三年武艺。 这三年使得嫣夜来变成了武林中出色的女剑手,直至她嫁人闵家前,嫣夜来凭着她淬厉又潇洒的剑法,很少吃过大亏。 不过,她除了报恩之外,也是真心喜欢闵良。 闵良是个好人,更是个好丈夫。 她自从在二十二岁下嫁闵良后,便没有再动过剑,这武林中外号“玉芙蓉”的女飞贼,便悄然退出了江湖,洗衣下厨,侍奉公公和丈夫。 她觉得很幸福,因为公公既疼惜她,丈夫也很爱她,他们惟一的要求,就只是不希望她再“抛头露面去作无本买卖”.嫣夜来自然顺从。 他们一家三口,过得也挺愉快。自从生下闵小牛后,一家四口更乐也融融。 只恨上天没保佑这一家子,闵良身体赢弱,染上了当时闻风色变的恶疾:鬼洼(即肺结核),病榻缠绵了足足三年,从咳嗽到咯血,终于一命归西,还把病传染到父亲身上。 三年来嫣夜来废寝忘食的照料翁婿;结果还是教病魔夺去了夫婿之命,幸而嫣夜来有武功底子,才没也染上恶疾,她遍寻名医。皆束手无策,怕公公亦步人夫婿后尘,只好地动了求武林中最惹不得的“鬼医”诸葛半里之念。 诸葛半里扣押住闵济辉闵老爹,医好与否,不得而知,首先要她以“卖身救父”的陷饼来杀掉一个“午牌时分会经过须脚城门的蓝袍白发、年轻英俊的高长个子”。 第三章 松鼠是不会骗人的 赖药儿带嫣夜来出来的时候,傅晚飞和店果都吓了一大跳.他们断未料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子会那么美,美得连太阳照在她身上,都温柔了起来,美得连这邋遢的贫民窑,都干净了起来。美得连傅晚飞看了她慧黠的笑意,也都觉得自己聪明起来。 他脑中有点胡混混的:沈绎红俏丽可爱,叶梦色清秀艳绝,邵阿凤爱娇可人,嫣夜来温柔慧黠,他也不知道究竟谁最漂亮,个个都那么美,他都喜欢过,至少都喜欢看,但只有邵阿凤,使他最近打一个喷嚏、打一个哈欠、睡觉前醒来后,第一件事都会想起她。 赖药儿不知道傅晚飞这愣小子又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简单地吩咐道: “这位是闵夫人,你们叫嫣姐姐。”他补充道:“唐果,你负责看顾闵小牛。 “我!唐果抗议地叫了起来。 “我们这就去。赖药儿不理会他的反应。 “去哪里?”唐果禁不住好奇的问。 “到萝丝富贵小庄去。 “去干什么?”这次轮到傅晚飞忍不住间:“萝丝富贵小庄名字虽好听,但在江湖上名声实在不好。 “去找鬼医,算算阎王账。因为傅晚飞的问话,赖药儿才答:傅晚飞至少还算是“半个”客人。 唐果一听到这句话,几乎足足跳了三丈高。 “找鬼医算账,”是大样人所有拥戴赖神医多年来的宏愿,一直为“爹爹”赖药儿所阻,而今不知怎的,赖药儿还上动去找鬼医的晦气。 唐果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能“躬逢其盛”.日后回到天祥。可以大大有说头了。 他生性本就喜欢闹事,武功得天祥里文抄公、文抄婆。张汉子所传,三人的好斗天性也同时传给了这孩子。 他不知道这趟赴古亭山萝丝富贵小庄找鬼医霉气是不是这位“嫣姐姐”促使的,要是,唐果愿意叫她一千句一万句“姐姐”。 古亭山。 萝丝富贵小庄。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6 神医赖药儿小说结局 “你是不是要劝我不要去?”李布衣冷冷地问:“如果要‘燃脂头陀’的是我,我叫你不要去,你会不会不去?” 赖药儿没有回答他的话,但眼睛里像两盏在寒夜里点亮的灯。 那边傅晚飞、唐果、飞鸟,也在密议着。 唐果很不开心:“我怎能不去?” 傅晚飞道:“你不能不去。 他转而道:“正如这种大事我也不能不去一样。” 唐果奇道:“可是,李大哥没有不准你去。 傅晚飞道:“那是因为他不想我先伤心一晚,他会在明天出发之前,才用理由使开我,总之是一定不让我去。 飞鸟瞪大双眼问道:“为什么?” “他们对此战没有把握嘛! “赖神医和李大哥不想我们冒险嘛! 飞鸟奇道:“要是没有把握,那更需人手啊,要是你们是我儿子,我一定把十个人个全叫了去,老爸有难,龟儿子还不打先锋,养来有个屁用! 傅晚飞为之头大:“幸亏你没有儿子。 唐果接道:“也不会有儿子。飞鸟瞪眼道:“谁说我不去有儿子?我是和尚,又不是太监。 唐果这才悟:“我一直以为和尚跟大监…那个没有什么两样。 傅晚飞拍额道:“那将来当你儿子的可惨咯! 唐果黯然道:“总比我不能忧戚与共的好…” 飞鸟“哈哈”一笑。道:“我可去定了! 傅晚飞向他“嘘”了一声道:“这么大声干吗?要让紫禁城里的太监都听到?!你也少开心,明天,李大哥也下一定让你去。 飞鸟一拍光头道:“我管他!他又不是我儿子! 傅晚飞道:“你的命是李大哥救的,伤是赖神医治好的,他们叫你回去,你就抗命,你想忘恩负义?” 飞鸟搔搔头皮,道:“这…” 傅晚飞胸有成竹的道:“所以说。我们在他们未勒令我们不准去之前。先自动提出不去,然后…” 唐果的眼睛也亮了:“然后——” 两个人一起古古怪怪的笑将起来,只有飞鸟莫名其妙,一直追问:”然后怎样,喂,然后怎样?” 傅晚飞笑同他:“大和尚。你轻功行吧?” 飞乌顿时自豪地道:“行,当然行。” 傅晚飞、唐果一齐笑道:“那就要靠你喽——” 忽听有人轻敲了两下窗棂。傅晚飞和唐果以为是李布衣或赖药儿听到,脸色都变了,只有飞鸟直着嗓门问:“谁呀——?” 只听一个小小的、怯生生的声音道:“我啊,傅哥哥——” 傅晚飞道:“是小牛。 开门出去。只见个子瘦细的闵小牛小小声的说:“爷爷请你们去一趟。 傅晚飞、唐果、飞鸟都一怔。 他们实在不明白阂老爹叫他们去做什么?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闵老爹咳嗽着。喘息着,说几句话要歇一歇,但意思还是表达得非常明白。 首先他真以为唐果是赖药儿的儿子。所以详问他有关“爹爹”的事,主要是问赖药儿的妻房还在不在?为人如何?有几个孩子?家里有什么人? 他们虽然还没有明白,但一一照实答话,讲到赖药儿为人,更是说得大花乱坠,听得阂老爹不住颔首、点头。 闵老爹听完之后。说:“赖神医为了救我贱命。竟然喝下毒酒。实在是九死难报,赖神医心善人好,多造福缘,定必长命百岁,富贵终身。他却是不知道赖药儿患上先天衰老症一事。 “我那媳妇儿.很孝顺,对我这老骨头已经没别一句好说的了。要说,只有这几年来闵家累了她、欠了她的,阿良病了几年,她苦了几年,阿良死后,轮到服侍我这个老骨头病,更没有好日子过 老人家说得老泪纵横,傅晚飞和唐果也听得眼眶湿湿的,没料先哭出声来的反倒是飞鸟和尚。 “我那媳妇儿模样儿.怎么都不算俗品啦,她又有一身很高的本领,哪愁不亨富贵荣华?但是为了我们爷儿孙,什么苦没受过?我看她洗衣服唱小调儿,总是唱高山白云路又长什么的,但她还是替我这病老骨头煎药熬夜,真是她不欠咱阂家的,是咱闵家欠了她他断断续续地道:“我那儿子过世之前,一再叮嘱她趁青春貌美嫁出去,不要守寡,她就是不肯听;儿子捉住我这老骨头的子。要我劝媳妇她…哎,这些年来,劝她改嫁,劝好多次啦,她就只这柱没听我的话! “不过…”闵老爹又说:“媳妇儿的性子烈,我是明白不过的,只是今日她…变了模样了。 傅晚飞、唐果、飞鸟为之一奇:“变了模样儿了?” 闵老爹说:“你们是小孩子,不晓得——”飞鸟截道:“什么?我是小孩子?!傅晚飞也连忙道:“我也不是。唐果也不甘后人地道:“我更不是了。”闵老爹笑道:“那算我是小孩子吧。媳妇儿子时不施脂粉,终日里眉心打个结,眼球子统日罩了层纱,忧忧愁愁… 今日,她自己不经意会笑,会倒翻了瓷盅,会低低哼以前阿良在的时候的曲子…·总之,不同了…” 飞鸟搔着光头,问:“哪里不同了?他这句问话说出了三人的心思。 闵老爹吃力地道:”这孩子啊…她动心了。 飞鸟道:“动心了?” 唐果与傅晚飞对望一眼,齐道:“动心了?对谁动心?两人都觉不明所指。 闵老爹道:“她看赖神医的眼神,呵呵呵,我这老骨头还瞧得出来…” 唐果和傅晚飞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两人都笑弯了腰,唐果因大笑过剧,还触动了伤口,“哎晴”一声,飞鸟瞪大双眼,莫名其妙的感觉已到极致,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到了白痴家园一样。 闵老爹道:“你们先别开心…你们赖神医的为人挺好,只是头发白了些,我也喜欢…我更不想误了媳妇青春,对不起她丈夫我儿子临终托咐…只是夜来性子拗执,我与她提,她说不定反而避忌起来,这样一段好姻缘岂不是给我这老头儿搞吹了?…” 傅晚飞笑道:“老爹,我知道你叫我们来做什么了。”他和唐果那一双惟恐天下不乱的眼珠子都闪啊闪的,洋溢着兴奋喜悦。 飞鸟又问:“做什么?” 傅晚飞和唐果笑道:“做男红娘啊!两人又笑了起来。 “可是。唐果后来忧虑地道:“爹爹那么严肃,如何跟他提起呢?” “何况,赖神医的病未治好,他定不屈牵累他人…所以,只能制造机会,不能向他提。”傅晚飞仿佛很有经验的说,“这样会自然一些。 “说到撮合人家婚事,我最在行了;”飞鸟居然也插上一句:“我未出家前,这方面最有经验,人人都叫我‘月下大师’…” “哦?傅晚飞和唐果都不甚相信。 “你们不信?”飞鸟如数家珍:“想当年,王二村的王三麻子和沈肥姑是我拉的线,玉里的张拐子跟成功镇的花心娇是我搭的门路,文抄公和文抄婆当年也是由我介绍才相识的…” ------------ 神相李布衣系列7 翠羽眉 第七部:翠羽眉 第一章对峙 “结发寺”在飞龙岭二十四峰的第十一峰上,地势险要,风景绝美,未到“结发寺”前,山路回转,共一百零九弯,远眺泛海,仰望苍穹,俯瞰来时迂回曲折的绝崖危道,是谓“飞龙第一绝景”。 在这险恶胜景之上,急风如剪,一个人被吹得衣袂翻飞,但他的身体,却像这绝壁上千年风化不产的岩石,入土三十尺般站立在那里。 这个人的双手,插在袖子里,正俯视着下面险绝的栈道。 栈道很荒凉,只有山风卷起飞砂走石,渐渐蒙积在人工砌成的栈道上,忽风势骤变,聚积的砂石扬空飞旋,造成漫空一阵尘雾。 ——这男子在这险要处做什么? 李布衣自“结发寺”走下来,这样地狐疑着。 ——这人身上带着杀气。 李布衣看了看崖下的浪涛,像千军万马挥动白刃,杀过去又退了回来,再看清地势,心中明瞭这是一个偷袭的绝对好地形。如果下面栈道有人正走上来,这人自上击下,来人不管后退,前进,绝然不及,若再闪避则撞上山壁,右躲则落入深崖。 这地形上的暗杀,足以使被暗杀者决无生路。 可是这一场暗杀,却叫李布衣遇上了。 李布衣心中长叹,他绝不让血染在这灵寺的栈道上,——“结发寺”虽不是名寺,那是因为它所处之地十分荒僻险恶,但却是灵验的寺庙,相传有一对恋人,因双方家长反对他们的婚事,他们偷偷上这这里幽会,但遭这里的贼人劫色,男的奋力抵抗而死,女不甘受辱自尽,两人死去之后,头发竟黏结在一起,长成为一棵树,山贼吓得摔死的摔死、改过的改过,再也不敢在飞龙岭一带作恶了,这棵“结发树”后被人称为神树,附近一带居民都笃信情侣在这里诚心参拜过后,相爱能终生不渝,共偕白首。 李布衣上“结发寺“来,是为自己过去的心爱女子祈愿,心情十分黯淡,从庙宇里出来的时候,便瞧见这个暗杀者。 他还没开口,突然感觉到,那杀手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了。 那杀手的姿态,完全没有变更,山风像一记又一记的剪刀,把他衣袂剪得飘飞袅动,他站在那里,定得就像一朵铅制的云,尽管飞扬但不消散。 可是,李布衣仍然感觉得出来,杀手已知道他在后面,杀手还同时觉察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的严重性,因为如果有人在他背后突击,虽不比他俯扑而下偷袭人来得万无一失,但也可以算作百不失一。 何况,杀手以他敏锐的感觉,知道来的是一位高手。 高手中的高手! 杀手没有立即回头,因为他也是好手中的好手。 这时候若突然回身,也正是给予对方猝施杀手的最好时机。 所以他没有回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猎物”出现了。 一男一女正在下面险道走过。 只要他飞击而下,就可以一举杀掉两人。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因只要他一掠起,后面的人趁此发出致命的一击,他也没有闪躲的余地。 所以他只有僵在那里,李布衣也没有动。 只有那高声谈笑的一对男女,却毫无所觉,说着笑着像游山玩水的人,随意走过或险或峻的山道,不知道上面一片危崖有一颗致命的巨石几乎要坠掉下来。 杀手知道自己已失去最好的杀人机会,然而他自己却仍在危机之中。 ——后面的人是谁呢? 杀手感觉到背后那人随随便便的站着,但比一百个人张弓搭箭对准他背心还要凶险。但奇异的是,仿佛只要他不出手,箭也就不会向他射来一般。 可惜他不能即刻转过去,看来者是谁。 这时候李布衣说话了:“你要杀的人已经走过去了。” 杀手没有回头,但他那骄傲的声音可以令人猜得到他骄傲的神情:“只要人还活着,我迟早可以杀得到!” 李布衣一听这句话,眼睛就亮了:“柳焚余?” 男子一震,缓缓回过头来,两道眉毛像两道苍劲有力的浓墨,在写一首慷慨激昂的词中的有一个字时用力一捺,捺在他方型的额上,他脸容上的神情明明是意外之喜的,但却只是淡淡的如喝惯烈酒的人忽然吞下了一口醇酒,他说:“李布衣?” 李布衣如见故人:“果然是‘翠羽眉’! 柳焚余也抿着厚唇笑道:“幸好是李布衣!” 李布衣全身舒松了下来,像一只遇见恶狗的怒猫已经溜上屋顶晒太阳:“如果不是李布衣,这一场架便免不了打?”他的杀气是因为对方杀意大强而催发的。 柳焚余道:“不是。” 李布衣道:“哦?” 柳焚余道:“如果不是你,我又要多杀一人了。” 李布衣笑道:“你是说…刚才的情形,你杀得了我?” 柳焚余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也明瞭刚才的形势,不过…” 他高傲得像用自信的石头和自负的刀所雕出的塑像:“你说过,我生命线有方格纹护住断折处,大拇指坚实壮直,而且生命线内侧又有一条辅生命线,数条阴鸳纹,这是多行善事,祖上有德,大难不死,福寿荣归的象征,所以,你跟我打,死的是你。” 他厚唇牵了牵,令人同时感觉到他是一个残忍而又温厚的人:“你的相学,一向很灵,我很信任——比对你的武功还要信任。” 李布衣无奈地笑笑道:“我那时候跟你说的话,好像还不止这么多吧?” 柳焚余冷沉地道:“你说:相由心生,心为相转,祸福自寻,善恶必报——可是,爹爹的死,算是什么报?” 李布衣深深叹息。 他跟柳焚余的父亲柳夕烧原是忘年之交,“美罗大侠”柳夕烧原是锦衣卫的清正之士,扶弱救贫、舍己为人,生平不杀人的一位名侠,但因暗助忠良之后而与西厂头子魏彬结怨;魏彬含忿在心。在一次刘谨出巡时,柳夕烧因患咳嗽而吐痰,魏彬指诬他把痰故意吐在轿子上,有意伤辱刘瑾。柳夕烧因此凌迟死罪,柳夫人携柳焚余仓皇而逃出虎口,因柳夕烧素来行侠仗义,故柳焚余母子在武林中多受江湖中人接济,柳焚余原来武功已得乃父精传,加上自己精研苦练,剑走偏锋,招走诡奇,杀气凌人,而他双眉奇拔,端丽如羽,外号人称“翠羽眉”。 李布衣在五年前还见过他,柳夫人要他替柳焚余看相,李布衣发现其人生命线深明,虽有断破,但有玉新纹方格框住。而且拇指下掌丘有顺绕着生命线的线纹,是阴德纹,能保平安,心中替死去老友欣慰,当然期望故人之子能免灾解厄,逢凶化吉。 只是五年一别,而今的柳焚余高大硕壮,且一身杀气,跟已往大不相同。 于是问道:“你杀过很多人?” 柳焚余道:“我是个好杀手。” 李布衣问:“你杀过些什么人?” 柳焚余觉得是对方不信任他的本领,因而被触怒,道:“‘宝城仙主’庄酒红、‘破甲手’唐几、‘赤手天尊’余永远、‘采薇居士’夏映慈全都是我剑下亡魂!” ------------ 神相李布衣系列7 翠羽眉 2 方轻霞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了!” 柳焚余望着她,摇首。 方轻霞跺足嗔道:“本姑娘说要回就回,要走就走!” 柳焚余还是似笑非笑地摇头。 方轻霞嘟嘴道:“我不管。”她随便择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就走。 柳焚余一闪身,拦在她身前。 方轻霞美目一瞪,飕地闪向一边想溜了过去,但是给柳焚余又挡在她的身前。 如是者,方轻霞换了七八个方向,仍是给柳焚余截着。 方轻霞顿足拔出双刀,叱道:“你再不走,别怪本姑娘不容气了。” 柳焚余微张双手,一副悉听尊使的样子,方轻霞看了就气双刀如穿花蝴蝶。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飞砍柳焚余。 可惜柳焚余不是蝴蝶。 他一出手,指节叩在方轻霞右手手背,使得她右手刀落地,柳焚余一手抄起,以刀柄架住方轻霞手刀,再沉时撞落她左手的刀。又用另一只手抄住,同时间双刀已交叉架在方轻霞颈上。 方轻霞又气又羞,就是不怕,叫道:“你杀呀!” 柳焚余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有强烈的疼惜之意,方轻霞对人家这样看他的表情,倒是像养鸟饲鱼的人赏鸟观鱼一样,鸟儿鱼儿习惯了人的眼光,也不心惊得扑打翅膀或跳出水面了,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方轻霞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想干什么?” 柳焚余笑着,这一抹很令人心动的微笑刚在他脸上展现的时候,晚空一弯新月,刚刚浮起。 他把双手搭在方轻霞肩上。 方轻霞看着那微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像水塘,给一个莫名的微笑惊乱了。她像小兔子躲避猎人时先察一下四面的生机,只见荒谷寂寂,暮晚徐近,星星在空中一霎霎的,山谷里的灯火也一闪一闪的,蛙鸣一声接一声的,都衬托出寂静。 不知怎么的。她无由地感到害怕,那感觉就像母亲在她童年亡逝之后。她一直做着一个梦,做着做着,忽从高处摔下来,那么缓慢、那么凄楚,然后驰落在一个男子的手上,这个男子的脸孔,完全是陌生的,自己未曾见过的,但仿佛比她母亲还要熟悉。每次她梦到这里,便自梦中乍然而醒,惊出了一身热汗,父亲为她揩汗,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她只感觉到连父亲都是陌生的,心神仍在无依凭中久久未能自拔出来。 无论这梦从什么地方开始,结果都是一样。 然而,在这幽寂凄美的山谷,一个男子,面对着她,使她觉得安全,而又无依无助。这种感觉那么迫切,使她经历了梦,看到了梦,并攀住梦醒边缘,她却觉得自己不曾醒来。 她用力咬住了下唇,忍着没有哭。 柳焚余用力捏着方轻霞肩膀,看着小女孩要哭的表情,那么娇,那么无依,而又那么倔强聪明慧黠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激动,真想把她娇怜的身躯,大力地、紧紧地、挤出生命的光和热地拥在怀里。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缓缓缩回了双手,叹息道:“你怕我?” 方轻霞天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尽管她此刻心脆弱得像一朵近晚的向阳花。但她把胸一挺,说:“才不怕!” 柳焚余的眼睛落在她的胸脯上。 方轻霞用力咬着嘴唇,唇上尽失血色但是眼睛像星星一般,像一个怯怕的小女孩子,却有明丽的脸孔、明亮的个性。 柳焚余道:“你不怕就不要回去。” 方轻霞十分戒心:“我为什么不回去。” 柳焚余指指心口道:“我为了救你,所以才杀萧铁唐,这里,给打了一拳。” 他笑笑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受了伤,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轻霞道:“我又没有央求你救我,你受伤是你的事。” 柳焚余道:“你知道我杀了萧铁唐的后果?”他冷冷地接道:“我本来是阉党手边红人,现在杀了萧铁唐,他们当我是背叛,东厂、西厂、内厂和锦衣卫,都会杀我为快——我为了救你,这样的牺牲还不能叫你留一宵?” 方轻霞设法把自己武装得冷漠、很骄傲、已经看不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不屑地道:“阉党有什么了不起。他们追杀我们‘大方门’,我们还不是好好的!” 柳焚余听了生气,道:“就当我不曾救过你好了。” 方轻霞嘟腮道:“谁要你救了!” 柳焚余忽然发现自己仿似跟初恋小情人斗嘴一般,忘了女人在找碴的时候都是不可理喻,于是笑道:“这里是荒郊,既偏僻,又闹鬼,这么黑我可不认得路,明天我带你去找吧。” 方轻霞想到漫长的黑夜要在这里度过,不禁声音都冷了:“我要回去!” 柳焚余事不关己己不开心地道:“要回,你自己找路吧——路旁乱葬岗,死人在你耳旁吹气,你不要回身;鬼魂叫你名字,你不要答应,假使有白影子站在路中心,你闭上眼睛手里捏个龙头诀向前走便是了。” 方轻霞一下仿佛柳焚余所说的三样事物都见着了,吓得尖叫一声:“死鬼——” 柳焚余用两只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晚上不要叫地府里的朋友做…否则他们一个个、一只只、一群一群的排队来找你唷。” 方轻霞脸都白了,想上前挨近柳焚余,但她极不愿意走过去。 柳焚余看着心疼,也不愿吓她太利害,道:“我们站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到屋里去烘着,找点东西吃。” 方轻霞忘了要装老江湖的样子,眨着眼睛问:“怎么?你有房子在这里?” 柳焚余看她神情,心里爱极,哈哈一笑,道:“只要我喜欢,哪间屋子都是我的!” 柳焚余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民房,一掌震开木门,里面一家四口同一个小童惊起,柳焚余已抽出袖中剑。 方轻霞这才明白屋子为何都是他的,只来得及叫了声:“不要杀人。” 柳焚余刺到一半,听见此声,剑锋倒转,以剑愕先后点倒了五个人,一脚把他们踢入农具棚里,向方轻霞笑道:“这房子现在是我们的了。” 方轻霞从来不知道有武功的人可以做这样子的事,奇怪的是她知道是不对,但却不感觉到江湖上道义人物的那种疾恶如仇,深痛恶绝,反而还有一些隐隐的兴奋。 屋子里地上铺着金黄的、厚厚的干草,看去很温暖。 神位上还烧着香,香烟袅袅。 神坛边的烛火沙沙地燃着。 门外刮过一阵风。 烛光向里倾斜。 烛火照在草地上,黄绿相映,令人生起温暖的感觉。 不知怎的,方轻霞脸上泛起一片红霞。 红霞在烛光中美极。 柳焚余极爱女子的活色生香,但跟方轻霞相处一室,那种爱慕的感觉似蚁细嚼心房,轻微痕痒,恨不得拥她在怀,轻怜爱抚,但不知怎地,他竟不能像寻别的女子一般轻狂。 方轻霞的各种姿态,在他的眼中焚如星火。 方轻霞一反她娇俏可爱,壮容道:“就睡这里啊?”她望着地上的干草。 柳焚余双手放在袖内,歪首看着她。 方轻霞咬着下唇,道:“我睡了。” 柳焚余没有作声。 方轻霞恨他听不憧,补了一句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柳焚余道:“我不出去。” 方轻霞敛容道:“你——!” 柳焚余道:“我睡在这里。” 方轻霞双手护胸,柳焚余仰天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跟你一起睡。” 方轻霞自柳焚余把她双刀插在桌上又拔回,铮地交声出星火,叱道:“你休想碰我?” 柳焚余和身睡下,斜着眼道:“我要睡觉,谁要碰你?”还咕噜着加了一句:“送我都不碰。” 方轻霞听他最后一句话,真想一刀把他砍成两截,两刀四截。但回心一想,这小子装睡,准没安好心,我且佯作睡下,待他半夜乱来,一刀给他痛一辈子…,当下主意既定,把双刀偷偷藏在茅草下,一面瞥着柳焚余有没有偷看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和衣躺下。 ------------ 神相李布衣系列7 翠羽眉 3 他心里对父亲佩服到顶点,因为他深知方信我心里也急。也气,也难过,但却仍能保持冷静、镇定,养精蓄锐。 方休却大不以为然。 他觉得吃不吃饭没关系,最主要是击倒柳焚余,仿佛他是可以吃刀光吃掌风吃得饱似的。 不过他再做也不敢顶撞父亲。 因为他知道他父亲的脾气:要真是激怒了他,一巴掌,就叫自己掉了两颗大牙——他在五年前就曾经历过。 古扬州自其父死后,方轻霞又被劫后,一直很沉落,绝少说话。 所以父子三人,和古扬州走入了“芜阳饭店”。 “选几道最快、最好吃的端上来!” 店小二大声答应道。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因为这老人背插金刀,满眼血丝,神情伤心,但又蕴含虎威,这店子虽不是他开的,便总算也工作多年,知道什么客人喜欢你多说两句,什么客人对他多说两句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才走进去,菜马上就上来了。 一锅热汤。 方信我瞪着虎目.只说了一个字:“吃。” 方离、方休不敢不吃。 两人拿调羹匀了两口,觉得十分美味,不禁多吃了一些,古扬州捞起一块肉骨头就啃,方信我喝了两口汤,拿起筷子,长叹一声,又放下。 方离道:“爹,好吃。” 方信我发出一声悲沉的长叹:“叫我如何吃得下?” 方离不知用什么话来劝解老父才好。 方休却道:“你不吃,待会儿遇上姓柳的,不够气力,救不回妹妹,那‘大方门’算栽了。”这句是方信我刚说过的话。 方信我瞪了他一眼,马上用木勺舀了一羹肉汤喝。 喝到一半,双目怒睁,顿住。 方休、方离全都目定口呆,看着锅子。 只有古扬州浑然不觉,还在吃。 锅子里汤少了,肉骨都显了出来,一眼看去至少有一双人手,一颗眼珠子,一束头发。 只听一人呵呵笑道:“好滋味吧?这儿还有一盘。” 这人就坐在对面桌上。 他一拍桌子,桌上的一盘东西就飞了过来,“乒”的一声,碟子平平落在方信我四人的桌上,碟盖震飞,露出一颗人头。 方信我目毗欲裂,因为那是一个烹熟了的人头! 移远漂的头! 那人仍笑着说:“趁热吃,不容气,请,请请!” 这个人光头,眼睛死白,像没有黑珠子,但一蓬胡子,像一团黑扫帚。 这个人的头极大,他全身的发育,好像都在脖子之上,其余的四肢五脏像给抢去了营养,又似不及发育一般。 这个人还在解释:“我看看此人刚死不久,还挺新鲜儿.就煮给你们吃,我不喜欢吃老人肉,那个年轻的死鬼,就让给我了。”他指了指他桌上的肉盘子。 方休、方离同时拔出了刀。 古扬州挺起了耙。 同时间,三人只觉天旋地转,只好用兵器支撑住身形。 这个人笑了:“你们既然吃了我的肉,也一样吃了我的药。我的药不会叫你们死,因为我还需要你们几个年轻而识时务的替我到虎头山、红叶山庄去,来个窝里反,里应外合,功劳少不了你的…至于年老的那位嘛——” 这个人笑呵呵他说下去:“吃古不化,只好给我补上一刀,先煎来吃了。” 他的胡子太过浓密,遮盖了他的笑容,使得他在笑的时候,不住要用手拨开腮边的胡子,让人看到自以为十分亲切的笑容。 方休、方离、古扬州都想吐。 但他们发觉连吐的力量都没有,全身的气力像忽然间被抽穷,又像一条游鱼,突然给人抽掉了脊椎骨。 方休先倒下,他吃得最多。 他倒下后,神智还是清醒的。 所以他知道只慢他片刻就倒在他身旁的人。是哥哥方离。 古扬州吃得最少,多吃肉,少喝汤,他最想呕吐,但中麻药最轻。 他怒目瞪着这个人。 这个人笑呵呵,拨开浓密的胡于,才知道什么才是“血盆大口”:“你再瞪我,我先挖了你眼珠拌凉豆腐吃了,很滋补的也!” 方信我的白胡子根根直竖,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翟瘦僧!” 这个人咧开嘴大笑,像脸上裂了一个大洞,脸上三分之二是一个血口:“白胡子你好!” 方信我似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巍巍颤颤撑了起来,却抓住桌沿滑倒下去,桌上的茶肴盘碟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这时候,饭店里的客人早已走避一空。 发抖的店小二躲在柱后,抱头的掌柜蹲在台底,全身发颤的老板和老板娘早窜回后房——做老板的好处似乎不止面子大一些,钱多赚一些,好处多一些,连逃命也似乎名正言顺一些,好像可以对卑夷的人反质:你烂命一条,有什么好逃! 所以可怜的店小二抖嗦在藏不住身子的瘦柱后。 翟瘦僧摇头,胡子也正像一柄黑扫把扫来扫去:“啧啧啧,老了,不中用,不如我替你了结了吧。” 他的黑胡子里发出沉浊的笑声,大步踏了过去。 古扬州死死盯着他,像一头快断气的狼犬在盯住要踹他的靴子,突然;干吼一声,扬耙劈下。 翟瘦僧没有避。 他足一勾,勾起桌子,砰地撞中古扬州腹部,古扬州闷哼一声,耙击空,丹田里憋着一口气给击散,人也几乎给击垮了。 翟瘦僧已走到方信我身前。 他顿住,又“啧啧啧”了三声,仿佛在惋惜,方信我不能出手,又仿佛在嫌弃他的肉大老。 他“啧”了三声之后,正待说话,突然刀光大盛,迎脸劈到! 这一刀竟然是方信我发出的! 他一个“鲤鱼打挺”,还未站起,刀已劈出! 可是他的刀光甫起,翟瘦僧的人影也已掠起! 刀光快,他的身影更快! 他的身影仿佛还在刀光之先。 他掠起,越过横梁,落在方信我的背后,手上已多了一把九环大刀,裆琅一连串响,一刀横扫而出! 他掠起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刀。 九环刀是大刀,配有长杆,他身上也藏不起这种巨型的兵器。 刀是置于横梁上的。 所以他掠起时无刀,落下时已有刀。 极具凌厉的刀! 方信我听到刀风的时候,来不及回身,刀身竖起,贴背一旋,裆的一声,横刀砍在直刀上,方信我手上的朴刀被震飞,他颔下的白胡子也激得飞扬。 翟瘦僧攻出一刀,即收刀道:“好刀法!好内力!要不是还算喝了我的‘朱门臭肉酒’.这一刀,谁也震不掉谁的刀。” 方信我喘息道:“你怎样知道的?” 翟瘦僧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四人中,你汤喝得最少,而内力最高,最先倒下的,绝不会是你,你骗不了我的。” 他捋了捋胡子又道:“别忘了,我是个杀手,好杀手都是会骗人而不被骗的。” 方信我脸涨得通红,银须映得更白。 他无疑是在养精蓄锐,全力一击。 翟瘦僧横刀当胸,也不敢轻视。 地上的瓷片、筷子,突然像炒豆子一般地弹跳着,叮叮作响。 店里隐隐充斥着一种胡胡的风声,像北方荒野的厉风,在密缝里卷刮进来。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8 刀巴记 温瑞安 《刀巴记》 第一部 取暖 第一章 密云不雨 天空布满了密云,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堆叠到大边。时过春分不久,天气还是很寒的,此刻又近晚了,昏冥问有一种阴郁的气象,但始终欲雨未雨,欲雪未雪。 该到哪里去投宿呢?卜者背着包袱,撑着白布的旗杆,在这看来正蕴着一场大雨雪的荒地里,稍有些踌躇。 这时候,他便看到暮色灰蒙蒙处,有一点暖黄的火光。尽管火光很远,也很微弱,他心头也似被火光分沾得那点温暖了:晤,是旅人吧… 他往火光处觅去,看见一座残旧的破庙,火光的暖意更浓了。忽然间,他站住,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语也元从躲藏的杀气。他看了看天色,空气中有一些雨丝已透进他脖子里来。他伸出手掌,看了看掌心,露出深思的神情。 “要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他想,假使这荒地里旅人的每人,引他进入了命定的破庙,那么,这阴迢密布的雷雨,就狠狠地下它一场吧。 他大步走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几个人,或坐或卧。他才走到庙前石阶,占卜的旗杆上缠的铜铃,轻轻的摇了几下,一个样貌和气器字轩昂的中年人起身招呼道:“响,老乡,打哪儿来的,一起进来暖和暖和吧…”遂而看见来人的衣着打扮与那白布旗杆,怔了一怔,遂笑道:“原来是算命的先生…写什么…是布衣神相…,啊哈哈,占卜的先生请进来凑合吧。 卜者走到庙门侧边,拍拍衣服上尘沙,笑道:“如蒙不嫌,便打扰了。” 那中年人身边有一位妇人,低俯蛾眉,没有说话,她身边一个孩童,却以骨溜溜的眼睛打量他,旁边还有个老汉。 那中年人说:“什么话嘛?这庙又不是咱家的…这年头盗贼四起,饥民匪结,多几个人一起,结伴是最好不过的事。 卜者笑笑,把旗杆靠墙角放置了,这时,那妇人稍用眼尾瞥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就这样一瞥间,卜者心里也暗叹:这妇人好美;却还是没有把她容貌看清楚。 中年人笑道:“这是荆内。那妇人没有抬头,只是把衣袖福了福,算是行礼。 中年人用手拍了拍妇人身边的孩子,“这是小儿.叫石头儿。很皮。”然后指了一指那老汉,说:“泰伯,我当他是长辈。 那老人慌忙道:“我只是奴才,主人一直待我好。 卜者笑笑,将包袱担放下,整理东西,中年人谈话的兴致倒是颇好,问道:“你一人出来郧阳么?…“举目见卜者布旗杆上写“神相李布衣”,也没看下联,就笑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相卜者,听说灵应异常,直如神仙转世,丈才武功都很不凡,就叫做李布衣,哈哈…一下子,各地都出了数不清的‘布衣神相’。人人都叫李布衣,也不知哪个是真,到底有没有真的…”中年男子越说越开心,抚腹长笑,那少妇用手碰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悦,也提醒她丈夫顾虑到人家。 那中年男子也觉得自己未免无札,稍微收敛了一下,笑问:“先生尊姓? 卜者笑笑:“姓李。”他正找到一块较无尘垢处傍火盘膝坐下。卸下行囊。 那中年男人眉开眼笑:“果真姓李?又想笑下去,并想逗妻子一齐笑,可是妻子不笑,还白了他一眼,他也笑不下去了,说:“我姓项,叫项笑影,就是喜欢嘻嘻哈哈,一辈子无所谓,也不知死里逃生了几次,也挺快活的,只要小意对我好,三口子在一起。其乐也融融…”说到这里,他生怕卜者不知,补充说:“小意就是荆内。 少妇薄嗅含羞地横了她丈夫一眼,似怪他多事,把什么东西都向外人说出来,又似有些不安。卜者笑道:“项兄妻贤子孝,自当欢喜。 项笑影笑着摸摸肚子:“是啊,”映着水光端详卜者,微讶道:“兄台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当起跑江湖看相的来了?是真的姓李吗?” 卜者微微笑道:“不仅姓李,恰巧也叫布衣。 项笑影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李兄弟的金字招牌。我不该问的,真是该骂,你知道,我这天生下来命福两大,凭一口气挣回来的,不大相信命运这回事。…不过李兄前来躲这场雨,倒让我这饶舌的人舒快多了。 那小孩子瞪起回溜的眼睛,跑到他面前,问:“你是谁?怎么上街带铃挡?”众人都笑了。 卜者李布衣笑着用手拧一拧孩子的脸,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红扑扑着脸。天真可爱:“刚才都说了。叫石头儿呀。,李布衣笑着拍拍他腮儿,眼光骤然触及小孩的额上,凹陷了一大块,还发出青黑的颜色,脸色一沉,问:“这儿,是不是摔伤的?” 石头儿把嘴儿一撇,摔开他的手说:“我可没顽皮,也没到处跑,你说石头摔伤,娘就不给石头儿玩去了。”一面说一面偷看母亲,看来他倒不怕父亲。 李布衣微微“哦”一声,正待有话要说,忽听背侧庙字梁柱的地方,一人漫吟道:“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 李布衣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荷叶唇片的公子模样的人,倚在柱边,一副忧伤感怀的样子,眉字间又很倔傲。李布衣知他吟的是钱瑞文的《未展芭蕉》,如“东风”指的是自己,不悦之意已甚为明显,只见那公子身侧,有个童稚女,梳了四条小辫子,一直望着自己,眼睛活像水里的游鱼般,很是可爱。只听背后那少妇骂小孩子道:“小石头,怎么没规没矩的,可没有理睬你。 小孩无端受了骂,有些委屈,嘴一撇便想撒声哭,项笑影笑着拍抚着他道:“算了,算了,小孩子家乱说话,就别气拧。 李布衣笑问:“那位相公敢情是跟你们一道的?… 项笑影很高兴地道:”是啊,这两天才一道的。我们在山路上偶遇,您看,他一个人带一个小女孩,咱们夫妇也有一家人家、一个小孩,不恰好结伴而行么?天造地设哪里找啊?” 李布衣微笑向那公子:“公子怎么不过来一起焙烘?不是嫌我这个乡野粗人坏了公子清兴吧? 那公子淡淡地道:“浊世洪流何处去?世上粗俗人,何处没有?我都习以为常,你这算命哪里扰得了我?我会武功,要冷就冷,要热就热,不用烤火。说着神志十分傲慢。 项笑影将串着的烤鸡转一转,笑道:“这位公子叫湛若飞,武功也真好,年少艺高的,我小时也会两下子,就还不如他,所以那就乖乖的靠火边坐。 李布衣也微笑道:“那小姑娘呢?是湛公子妹妹吧?湛公子内力高,不必烤暖,小姑娘总要吧?” 项笑影笑道:“是吁,我也这般说。”回首向那小女孩招手道:“来啊,小姑娘,一起来烤火啊。”石头儿跟那小女孩较熟络,便想过去拖她的手过来,那小女孩固执地摇头,有些畏怯的望向湛若飞。 湛若飞神色冷淡,也不说话。 那少妇即是项夫人看不过眼,哺哺地道:“自己冻死不要紧。教小孩子也连累了,算什么才子英雄?” 湛若飞一听,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向小女孩道:“阿珠,去吧。”那叫阿珠的小姑娘就欢天喜地凑过来了。李布衣微感诧异。发觉湛若飞从来就没望过项夫人一眼。 项笑影笑着说:“不过,这阿珠小姑娘不是湛公子的妹妹。 李布衣有询问之色:“哦?…” 项笑影果然自动说下去:“我们听湛公子说,这小姑娘是一月前在一处被屠的村落中救得的,据说那村子里的人,因为朝廷来了个不知名的大官,对府里的娘儿厌了,役啥意思,竟到民间来恣意胡为,奸淫烧杀,边防军官江彬在那大官儿所过之处,将该地的人们杀尽,取其金银,一方面中饱私囊,一方面避免风声外泄,对朝廷有不良影响…” 说到达里。项笑影可有些激动起来了。摇着肚皮道:“我说,这些狗官,也未免大过分了…” 项夫人将柔荑搭在她丈夫肩上,悠悠地道:“今日咱们逢的是什么乱世?你说这些话,从不体会我,也为小石头儿想想…” 项笑影对他夫人的话似无不依从,眼光仍有愤色,但向夫人歉意一笑。改个话题: “…··湛公子好心,路过将这弱小无依的孩子救出来。” 李布衣微微笑道:“而…你们又恰巧碰见…”忽觉背后一阵寒意,直如芒刺,回头却见那叫阿珠的小女孩子转开了眸子。 项笑影哈哈笑道:“湛公子文武全才…李兄。如果不嫌我等负累,不妨一道结伴而行,在这险恶处里倒一路平安哩…”说着又摸摸肚子。 李布衣微怔而问:“请恕冒昧问一句:项兄的肚于是否不适?” 项笑影怔了一怔,大笑道:“哦…不是的!李兄误会了…”讲到肚子,他又要长篇大论起来:“想当年,不怕李兄见笑,我也舞过刀,弄过枪,自觉肌肉贪张,腹肌绷紧,这几年来;有了小意…一开心,就发辟了,真是…”说着又去摸肚子。 李布衣含笑道:“哦,是这样的…” 那项夫人含薄嗅向丈夫道:“你这是说我害你发胖了是不是?”项笑影忙说不是,项夫人向李布衣微含羞道:“他现在呀,最伯发胖,才叫先生见笑了,以前他呀,还爱漂亮,拿着面铜镜照呀照,天天修他那把胡于,后来我不许,他才狠起心把胡子剪了…先生你拨个空暇,还是跟他这种人看看相吧,免得他这般顾影自怜,现在最担心便是肚子发胖哩…” 项笑影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你还说我把什么事都乱说出去。现在是谁把这些说的? 李兄李兄,她呀,觉得我照镜子时比看她多,才不许我看的,我也依她了,可是这肚子… 哎呀中年男子哪个不怕发胖哪…她还要说我,李兄,你说,这…” 李布衣看这两夫妇,觉得火光很温暖,便说:“两位情深,令人欲羡。”忽听一声冷笑,是从那书生处传来的。 庙外已近暮落,密云未雨。 第二章 偏来这一阵风 李布衣这才看清楚了那女子项夫人。这项夫人身上无一处是特别美的,但配合起来,有一种高洁的气质,而又隐透一种沁人的喧媚,在火光映照下,李布衣也终于忍不住问:“项兄和尊夫人…只怕都是家世非凡的人,怎么在这偏山荒野里行脚,不怕歹人么?” 项笑影笑道:“怕是怕,但不得不走…?”项夫人截道:“他好游山玩水,我劝不住。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8 刀巴记 2 项笑影忍不住在她额上一吻。 茹小意忙推开他:“看你,乱没正经的…月亮都脸红啦。 项笑影抬头望月,笑道:“月亮本来就是红的。”忽然想起月亮的变色是因为地反之后,因而想起李布衣闯五遁阵的安危,便道:“我还是要回青玎谷去…” “别说了。”茹小意打断他道:”我就知道你无情…”眼波流转,一捺他圆浑浑的脸腮道:“但是呀,总算够义气…” 于是夫妻二人。绕道返回青可谷。 离“一线天”二十里处,却见有一个神情冷峻的少年人、粗手大嘴,手里有一根三棱钢把,但却有一种坚忍不拔的感觉。 项笑影凄前问:“憎教小兄弟,青玎谷里的战斗,有什么结果?” 那少年人双眉一沉,随即又挑了起来,给人感觉那一沉像有千斤,而一挑又有万钧之力,他道:“你们要找李神相?” 项笑影喜道:“你见过他了?”既然有人见过李布衣,那么想必是破了五遁阵。 少年人扬首道:“他受伤了/ 项笑影的笑容冻结在脸上,茹小意问:”小兄弟你是淮?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李神相尸 少年人的眼光看向茹小意,脸上忽起了一些极纫徽的波动,但那只修柳枝抑过水面,桩访迅即平伏,少年人再也役望前小意,只是直:“我为什么要口答你?你们是什么人?跟李叔叔是敌是友?” 少年人反问了三个问题,项笑影听出少年人跟李布衣有着深厚的关系,想起近日江湖上盛传有一位少年人常向卒布衣身边,于是问:“小兄弟是…傅晚飞傅少侠?” 少年人震疑地遭:”你…你怎么知我的名字?” 项笑影笑道:“傅少侠冈陀李补相,行侠仗义,江湖上已有传闻哩。” 傅晚飞道:“那么,这位大侠是…?” 项笑影兴致勃勃地道:“我是项笑影,她是我的夫人,如没有他出手;我两夫妇就早不在人世了,李神相有没有向你提过我们? 傅晚飞微笑摇摇头。 项笑影解嘲地道:“哎呀,李神相着实救人大多了,要提也轮不到我。 茹小意却问:“傅小侠。李神相伤重否?” 傅晚飞脸色凝重,道:“很重。 项笑影顿时紧张了起来:“有没有危险。 傅晚飞沉声道:“现在还很难说。 项笑影担忧道:“那就是很严重了。” 茹小意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李神相?” 傅晚飞疑惑地看了看茹小意,再者看项笑影,项笑影忙道:“我们真是李神相的故交。 绝无恶意。” 傅晚飞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姑且信你们一次吧。”转身奔去。 项笑影、茹小意紧跟傅晚飞疾行,约莫过了十六八里。天色已亮,到了一处书院前。这书院离青可谷较远,地震时波及渐为轻微,但教四书五经其中一个老师已被吓晕,给人抬了回去急救。剩下的学生倒没什么损伤,循噪喧哗,可大大的趁这虚隙,丢掉经文背诵,好好的牛皮一番。 项笑影和茹小意见傅晚飞把他们带来书院,不禁有些错愕,正待要问,傅晚飞道:“李叔叔怕仇家来犯,故意躲在此处,不惹人注目。 随后傅晚飞带项氏夫妇进入后院,后院原是学生们居宿之处。此际学生们都到堂前热闹去了。后院静悄悄的并元人影。 傅晚飞道:“你们稍候一下,我给你们通报。项笑影谢过。傅晚飞使推开一扇本来紧掩的门扉。走了进去。 未几。傅晚飞施然行了出来,道:“李叔叔请二位入内。项氏夫妇人室,只见室内非常素雅,燃有重香,有一干净之卧床,似为寝室。 傅晚飞端壶倒茶,请二人道:“沿途跋涉,想必累了,李叔叔请二位用茶。 项笑影道:”李神相伤势如何,我夫妇急于一见。 傅晚飞道:“既然二位心急,用茶后我带二位去。 项笑影道:“怎么?李神相还不在这里? 傅晚飞道:“是在这里,不过这不是入口处。 项笑影即起身道:“心里悬念李神相伤势,未见之前,焉思茶饭! 傅晚飞霍然而起,神色端然地道:“李叔叔救你们二人。救得好!他刚才也跟我提到,当日出手相救,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善举之一。我刚才是特意试探你们,如项大侠不急,那就不是项大侠了。而今一试,多有冒犯,请二位恕罪。 项笑影没料到达人小小年纪,试人竟如此不动声色,但随即释然,笑道:“这都是为了李神相安全,事关重大,应该如此!却不知小兄弟相信在下是…” 傅晚飞决然道:“再要不信,就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贻笑武林了。 项笑影忙道:“少侠言重了。 傅晚飞站得笔挺地道:“两位,请。 三人走出院子,项氏夫妇只见院子里只有一株千里将军柏。一口古井,地下石板断裂多处,青苔满布,除了一些杂草外.并没有其他事物,都觉纳闷。 傅晚飞用手一指道:“李叔叔就藏身在天井之内。 项笑影一听,心里头倒是一沉。李布衣要匿藏于枯井里,受伤必重,因恐仇家追杀,才敢如此,心里盘算着要替他护法,傅晚飞道:“项大侠请下古井。 项笑影伸首往井里探着,一面叫道:“李神相…” 倏地,一只钩子,自井里疾伸,钧向项笑影颈项。 项笑影反应奇快,急往后一缩。 同时间,将军柏上电疾的闪下一人,一掌推向项笑影背部。 项笑影顿时成了背腹受敌,闪得开前面的毒招也躲不掉后面的攻势。 茹小意暮地发出一声清叱。 她手中剑幻起一道雪白的精虹。 “噗”地剑刺人自树上跃下的人体内。紧接着,她一脚踢出,赐在剑愕上,剑愕一震,将那人弹出丈远,倒撞在树干上,校长剑透心钉死。 这时项笑影也闪开了井里一钧,背部的一掌,早已不存在。 项笑影死里逃生,见茹小意一剑杀了来者,心中大惊,忙喝道:‘·别下杀手…”他是怕因误会而杀了李布衣的朋友。 井里隐伏的人却趁此冲天而出,落在井院,双手提着月银钧,一脸阴险之色。 项笑影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晚飞道:“大家住手,是误会…” 茹小意截道:“不是误会。” 项笑影急道:“你不该杀人一” 茹小意打断他的话:“李神相不在这里,他也不是傅晚飞。” 她冷峻的向少年问:“你究竟是谁?年纪小小,如此深沉。” 少年人神色自若,只谈淡一笑:“美娘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茹小意气得脸色微白,道:“传闻里,傅晚飞是使刀的,而事实上簿晚飞是飞鱼塘沈南里的弟子,决不会使档把,李神相也不会,你手上提的武器却是挡把。” 少年人笑道:“凭这个设想就下结论,未免太武断了一些。” 茹小意气起来的时候更是英姿飒飒,“李神相跟傅晚飞素以兄弟相称,你不该叫他‘李叔叔’。” 少年人扬了扬依旧道:“哦?李叔叔是这样的么?” 茹小意道:“江湖上人早已传你们已结义. 少年人道:“江湖流言,未必足信. 茹小意道:“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多疑,但直至你佯说见李神相后,说他救我们乃平生最得意的事之一,那就大谬不然. 少年人道:“我说错了这一句话?” 茹小意眼眶隐隐有泪,声音转而激动:“因为你不知道,李神相虽救了我们夫妇,但却救不洁我们的孩子…以李神相的为人,想必自责于心,又怎么会得意如此?” 少年人沉思半响,终于道:“所以,你就留心提防了?” 茹小意白了丈夫一眼:“幸好有提防。项笑影苦笑一下,却嘉许的看着他的爱妻,向少年人道:“你人小鬼大,机诈深沉,叫什么名字?”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8 刀巴记 3 项笑影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履行诺言。 樊可怜忙道:“放,我一定放,把你们都放了。 项笑影道:“你放下放我,我不在乎;我是要求你放小意…” 樊可怜哈哈答道:“那又有何难?咱们就击掌为约。 说罢,举起左掌,在项笑影无力的左掌击了一下,道:“咱们哥儿俩就一言为定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到时反梅哟。 项笑影苦笑。樊可怜向织姑道:“你去扶项大哥到龙虎堂去;就说他有小恙,项夫人不想见客,我马上就到。 织姑应命。扶项笑影走下楼去。 孙祖有些疑虑地道:“要不要先在他身上下毒,以防万一…” 樊可怜笑道:“不必了。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茹小意的性命,只要茹小意还扣在我们手里,他不敢怎样的…”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这人是江湖人,最守信约的,答应的话,决不敢反悔…要是下毒或落重手,布衣神相目光如炬,精明机答,给他瞧出来,反而不好。 孙祖忙道:“大先生高见,大先生神机妙算。 樊可怜笑嘻嘻地看着他,问:“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什么? 孙祖呐呐地道:“像…”他实在不敢直言。 樊可怜笑道:”像不像个真诚热切的大孩子?” 孙祖忙不迭地点头道:“像,像极了。” 樊可怜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拿这个样子去接待李布衣,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想着什么?” 孙祖一味地道:“大先生智能天纵,小人莫测高深。 樊可怜眯起了一双大眼,毒蛇一般盯着阳光下的古树,道:”江湖上人人传言布衣神相如何了不起,我想趁这机会,弄他一个好友妻、杀友的罪名! 深秋的阳光是冷的,连孙祖也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樊可怜忽问:“那天来的那个秦泰,还在寨里么?” 孙祖忙恭敬地答道:“在的。我们一直拖延着他,不让他见着项氏夫妇。 樊可怜道:“好。叫他一齐到龙虎堂去。孙祖连忙应命而去。西边古树,蝉鸣特别响亮。 第十三章 测字 李布衣笑了。 他听完项笑影那一番说词之后,严肃转为轻松,连大堂上绘的一条虬爪怒龙,也轻快得馒旁边所绘翔于九天的凤。 “原来是这样的,”他微微笑道,“我听茶桐的一个劫后余生的老掌柜说,那地震之后,项兄夫妇遇袭,后来又出现一位金弓金箭的…之后又听得道上有人看见项兄夫妇被人‘挟’上凝碧崖,所以先过来看看,原来是一场误会。 他抱拳揖遭:“真不好意思。” 樊可怜笑道:“李神相哪里话了,这是关心大哥大嫂…不过。我已用大哥大嫂结义,怎么容得旁人动他们一根汗毛?” 李布衣徽微一笑道:“大先生高义。 转首问项笑影:“却不知为何不见项夫人?” 项笑影:“她…有病,未能出迎,请恕罪。 李布衣忙道:”快别这样说。我此来唐突,倒是骚扰了大先生和项兄。 樊可怜大笑道:“布衣神相是稀客,请恐怕还请不上凝碧崖哪话题一转,道:“可惜,我和项大哥一见如故,还想多聚几天。 李布衣微笑道:“我也该告辞了…不知项兄何时才准备下山。咱们再好好叙一叙?” 项笑影喉头一酸,勉强笑道:“快了。 在旁的秦泰忍不往道:“少爷,这几天我跟湛少侠来到这里,也见不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樊可怜道:“我是跟你家主人研刨一种剑法,怎么能容让旁人骚扰,那还请秦泰伯多多包涵。 秦泰重重哼了一声道:“我看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留。 项笑影道:“泰伯,你先下山吧。 秦泰道:“少爷,你真的…那我跟少主人一起走了。 他原是卖人项家做奴的。项笑影一直待他甚好;所以他仍以“少爷”相称,李布衣则是他从前的少主人,追寻多年终于在风雪古庙遇见,但李布衣始终不让他追随服侍,而希望他退出江湖,享享晚福。 项笑影涩声道:“去吧,去吧。 李布衣忽道:“项兄好像也不大舒服?” 项笑影一震,生怕李布衣看出,见樊大先生脸色微微一沉,怕殃及爱妻性命,忙道: “可能是染着了病。不碍事的。 李布衣道:“项兄的气色也不大好。 项笑影强笑道:“是吗。 李布衣道:“我替项兄卜一卦如何?” 项笑影忙不迭道:“不用,不必了,我…好得很呀广李布衣道:“项兄不信这个,那就随便写个字如何?” 项笑影慌忙地道:“写字?做什么? 李布衣道:“测字呀! 项笑影只怕让李布衣瞧出,一昧他说:”我看不必了…” 樊大先生干咳一声道:“布衣神相点课拆字,千金难买。大哥又何苦坚拒?” 项笑诊一呆,道:“这…”却见樊先生跟他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意会过来。 李布衣笑道:“项兄既然不信,也不必勉强…” 樊大先生道:“要拆的,一定拆的……”心里转念,想到怎样构思一个最简单而又全无相干的字,忽念及茹小意是巴山剑派门下,他一直是傍项笑影而坐,而今用手指在他背后写了个“巴”字。 这情景李布衣是向着两人坐的,自然看不到了,项笑影却顿悟了樊大先生的用意:这字既然是别人写的,自然就拆不出自己的心思,也不可能测得准了,于是道:“好,怎样写?” 李布衣道:“随便,随意。 项笑影抽剑。剑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巴”字。 写完以后,项笑影弃剑问李布衣:“我的病算不算重?” 李布衣深注地上的“巴”字,沉吟良久,不发一言。 修地,一道急风;破空打入,射向李布衣后脑。 李布衣忽然矮了下去。 原来他的头是在椅靠之上的,这一缩,使得他人和椅全合为一体,飞刀射空,”叮”地钉在”巴”字上。 樊大先生怒喝道:“谁?! 孙祖、织姑双双掠起,追了出去! 李布衣徐徐坐直了身子,笑道:“两位巡使好轻功!” 樊大先生自恼怒未息:“好大胆的狗贼,居然在凝碧崖上暗算我的贵客! 李布衣哈哈笑道:”大先生息怒,在下结仇大多,何况这儿是绿林要寨,难免有人手痒一试,反正对方徒劳无功,那就算了,请大先生不必再作追究…” 他笑了笑,道:“何况,追究下去,绿林同道会说大先生们袒外人,大先生身为绿林领袖,可不能因在下而左右为难。“ 樊大先生气忿地朗声道:“道上朋友不赏面,暗算布衣种相。那就是跟樊某人过不去…” 李布衣站起欠身道:“这事就此算了,我这就下山。可免大先生为…·’樊大先生拍首道:“这…这怎么可以…! 秦泰道:“少主人…这测字…?” 李布衣歉然道:“也给这一刀搞混了,测字,必须要神气无碍;福至心灵才行。 樊大先生跺足道:“都是我,没好好约束部下…这样吧,不如再测一个…” 李布衣道:“测字有测字的行规,写不许改,笔不许填,写对写错写正写歪倒不要紧,最忌是非心里所写的字,一字不中;天机已封,就不必再测了,…依我看,就此告辞吧。” 樊大先生忙起身道:“我送李神相下山…” 李布衣忙说不必,结果樊大先生还是送李布衣和秦泰到了山道。 李布衣、秦泰离开凝碧崖之后,樊大先生拊掌道:“项大哥。你真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项笑影无力道:”你放了她吧。” 樊大先生故作吃惊地道:”谁?” 项笑影强抑怒气道:“你答应过放了小意的!” ------------ 布衣神相小说系列8 刀巴记 结局 方轻霞笑靥如花,刮脸羞李布衣:“羞羞羞!采花大盗偷了人家的花,人家不要,退还给你呢!” 她和夏衣的笑是截然不同的。方轻霞笑得像一朵会发光灿然的花,笑起来可爱而得意,稚气而伶俐;夏衣高贵中略带伤愁,一旦笑起来,明丽、娇艳、妩媚都像一张琴三条弦同时弹动的和音。 李布衣听了,却正色向方轻霞道:“夏姑娘为人不坏,她之所以沦为杀手,跟她幼时的遭遇不无关系——以后如果见着她,万万不要在她面前提采花大盗…” 方轻霞星眸微睁:“怎么?” 方信我、古长城、移远漂这时早已围了上来,古长城眉心皱得都是直拆纹,问“李神相又从相学中知道了她的过去么?” “不。”李布衣沉重地道:“夏姑娘原是米婷米姑娘的挚友,我是从米姑娘处得悉的。 夏姑娘九岁的时候,曾经遭到四名丧心病狂的强梁轮奸,这在她幼小的心灵造成莫大的创伤,这才使得她日后成为杀手…唉,以她的本性。婆质,实在是大过不幸…” 众人听了,都觉心头沉重。方氏兄弟见夏衣高贵的姿容,更不敢相信那是实事。 方信我抚髯道:“要不是布衣神相及时赶到,我这个老不死的就得要白头送黑头人了。 古扬州抢着道:“岳父、爹爹,行刺的不止是夏衣,还有唐可、项雪桐和翟瘦憎,以及柳焚余那妖怪呢! 方轻霞知道他故意,狼狠地瞪了他一眼,方信我等却大力震讶:一个“三笑杀人”夏衣已经够难对付了,何况还有唐可。项雪桐、翟瘦僧和柳焚余? 移远漂道:“夏衣既然能找到达里,其他的人也一定找得到。我们先撤离,到虎头去再说。 方信我、李布衣、古长城、方高、方休、古扬州、移远漂七人赶回茅舍的时候,迷雨已经开始飘落。 移远漂奔在前面,推开门,向里叫道:“映儿.快收拾行装——”突然之间,眼前一蓬金光,乍亮起来。 一个平常人,通常刹那间里做不到什么东西,至多只能眨一眨眼,震一震,或吠叫一声,但在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一刹那已足够杀人或免于被杀了。 移远漂的武功相当高,他的反应却因年纪大而较缓慢一一一这是任何人都免不了的悲哀,一个人可以因年龄高而经验更丰富,但体力则相反下降,岁月其实是习武人最忌畏的东西。 那蓬暗器他其实可以躲得开会,或者也可以将之拨落,只是那蓬暗器是光。 光芒。 光芒使他目不能视。 他至少因闭眼花而缓了一缓,这一缓使他眉心一疼,仰天而倒。 在后面的方信我瞥见他额上嵌了一面令牌,惊叫:“移四哥转而怒喝道:“阎王令?! 夹着这声断喝,方信我、古长城同时踢门闯入。 茅舍里一个狠琐的精悍小个子,正破茅舍后窗而出。 但这个人才闪了出去,又跌了回来,捂住心口,眼光狼狠的望向窗口。 窗口外伸出了一根竹竿。 然后,一个人徐徐站起;但但在窗口产浮上头来,这人正是一见移远漂遇刺即飞掠至茅舍后窗下的神相李布衣! 室内十分幽黯。 这时方情我掣出大刀,古长城抡起铁耙,向唐可迅速围逼了过去。 唐可手上紧紧抓着一方盒子。 他突然打开了那盒了。 一道强光,疾射向方信我脸上。 方信我只觉耀目难睁,横刀一格,“哨”地震飞一面令牌。 方信我被这阻了一阻,古长城的大耙却开山裂石般锄了下去。 唐可的盒子,又向上掀了一掀。 一道金光,疾射古长城! 古长城铁耙回守,格飞令牌,唐可掠起,一脚赐翻桌子,把桌子下捆绑的人揪了出来,叱道:“谁再进来,我先宰了他。 那被制住的人便是脸色青白的松文映。 方信我和古长城一时顿住,刚闯入暗室的方离方休方轻霞和古扬州,也都怔住。 方信我道:“你要怎么样?“ 唐可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人! 松文映脸色青白,在暗室里更是无助。 方休叱道:“你杀了移四爷,怎能放你走! 唐可狞笑道:“不放,就一起死。”脸肌忽抽搐一下,胸前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衣襟。 方离急道:“放他吧。” 方休截道:“不行!” 暮然。唐可“嗜”了一声,手一松盒子掉落,全身像给抽尽了筋一样,软了下来。 他全身虽已瘫软,头部却还是挺直的。 大家这时才看见,茅舍顶上正有一根竹杖,一寸一寸的自唐可头顶抽回。 ——原来是李布衣在屋顶上以竹杖刺入了唐可脑部,把他杀于当场! 竹杖抽完,唐可倒下,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布衣飘然而下,眼睛里有一种出奇的悲哀,有几分像后悔,但不是后悔,有几分像是同情,但也不是同情。 方信我道:“还是多亏了布衣神相! 古长城道:“咱们连累了移四爷! 李布衣微扶起松文映,正想解索,兀然,松文映身上绳索寸寸断裂,整个人粹地“胖“了起来,李布衣不及有任何行动之前,他已向李布衣脸上“吹”了一口气。 第四章 杀手杀杀手 李布衣每次能在剧变中绝处逢生,除了他武功高、应变快、运气好。头脑清醒之外,他在相学上的观形察色,料敌机先,也极为重要。 可是这一次他望向松文映,反应使他在惊骇中震了一震,这一震,造成了对方在他未及能有反应之前,一口大气“吹”个正中。 李布衣之所以会震颤一下,那是因为他在极其幽诡的光线里看见了松文映的脸! 没有一张脸更能令李布衣感到惊愕! 因为那是一个本来已死去的人之脸孔! 那是“小珠”——萧铁唐一的脸。“取暖杀人”的故事里,萧铁唐假扮无依女童小珠,因捕杀项笑影、茹小意。湛若飞、秦泰等人,结果杀了无辜的石头儿,已给李布衣揭露身分,萧铁唐以凌厉气功二次攻向李布衣,都给消解于无形,情知不敌,自牧当堂。 然而就在这阴暗的角落,已经死去的萧铁唐,又“活”了起来,出现在李布衣眼前。 李布衣饶是大胆,也不免怔了一怔,这一怔,萧铁唐那一口气,已吹在他的脸上。 李布衣是及时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全身的内力,全运聚于五官上。 萧铁唐“吹”了那口气,霍然而起,挥拳怒击李布衣胸前! 李布衣一吸气,看似胸膛忽凹陷了下去,其实是一退七尺。 李布衣刚站定,方信我、古长城等都挥舞兵器,围住了萧铁唐。怒喝:“你是谁?!忿叱:“你不是松文映?! 萧铁唐声调十分特异,就像看见一个女孩子脸上长了胡子样奇诡,所以他的笑声也像鸣咽一般难听:“萧铁唐。”众人脸色皆变。 李布衣随后惨笑道:“我早知道你还未死…” 萧铁唐淡淡地道:“我萧铁唐怎会因为打不过就自杀呢? 李布衣只有苦笑:“你想怎样? 撇唐道:,‘你已被我气功所袭,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能奈我何?” 李布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头一阵格格作响,仰天倒下,又挣扎起来,勉力盘膝跌坐。 萧铁唐冷笑道:“想以内力逼住伤势么?倏向李布衣跨去。 同时间,刀光闪,一刀砍向萧铁唐。。 出刀的人是方休。· 他这一刀发出来的神情,似有大侠锄好替天行道之威,但他的刀法却没有这般值得自豪! 这一刀,萧铁唐根本没有闪躲。 刀砍在萧铁唐身上,刀口反卷,方休只觉虎口一震,手中刀几乎脱飞去。 方信我暴喝道:“好气功!大刀一挥,皓发白眉。银须,同时激扬开来,须发中一张红脸,威武已极,但这一刀,要比他神情更威武上十倍! 方信我砍出这一刀的时候,先吐气扬声,萧铁唐暴喝一声,却没有闪躲。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